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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隐私与人权
    稍停片刻,羽悠继续道:“发生的事情不能挽回,与其被这件事困扰一蹶不振,不如调整心态……”
    “我的人生如履薄冰,禁不起哪怕是一个错误……”沉默良久,威廉再次艰难开口:“我家在德州西北部,家里很贫穷。小时候,全家都住在简陋的活动板房里,夏天,屋子里没有空调又闷又热,冬天,没有壁炉,晚上,我们兄弟几个不得不挤在一起睡才能不被冻醒。从小学到初中,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考上哈佛大学,逃离自己的生长环境。我拼命地读书、下象棋、做运动,自学了很多学校没有的科目,周末和所有的假期都是在镇子上的公共图书馆里度过的……”
    威廉嘴角扬起了一个笑意,羽悠却从中品味出苦涩的味道。
    威廉坚定地说:“……但我跟丝黛拉的交往是纯粹的,没有任何功利目。”
    说到这里,威廉一时语塞,似乎有什么心事,想说却又迟迟没能说出口。
    看着羽悠温柔的眼神,半天他才继续道:“但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有些蹊跷……”
    羽悠凌厉的眼尾扫过威廉,仿佛是在衡量和判断。
    这种眼神令威廉的面颊感到灼烧,他颓丧地解释着:“我这么说,不是在为自己开脱,那天晚上,我送她回房间后,她让我喝的那种啤酒与先前味道很不一样,当我头晕目眩试图离开房间的时候,才发现门被反锁了。我当时醉的很厉害,根本打不开那扇门……”说到这里威廉停顿了,他垂下头,懊悔地将头深深地埋进两肘之间,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抽泣:“如果我当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或许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羽悠深深地叹了口气,从跷跷板上飘然落地。
    威廉抬起头,满眼都是滂沱的泪水,他下意识地拉住羽悠的一只手,说:“现在,她拼命地想要抓住我,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越是步步紧逼,我越是想逃离……”
    此时,威廉的眼睛里尽是迷茫、悔恨和无助,他紧紧地握住羽悠的手,仿佛溺水的人在海里抓住了一片稻草。
    “我该怎么办?辛西娅。”威廉声音小得如同一阵微风吹过,如果不侧耳细听,几乎难以分辨。
    羽悠没有急着抽回手,良久,她问威廉:“你责怪她吗?”
    “不,”威廉的马上抬起头来,抹干脸上的泪痕,说道:“她并不像很多人想象中那么顽劣,她只是一个迷途的孩子。我一辈子也不可能忘记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布鲁克林大桥上的灯火,水晶房子里骑旋转木马,洛杉矶一号公路边海滩上的星光和日出……”
    威廉眼中流转过一丝璀璨光华,旋即又归于暗淡,这样的威廉,羽悠未曾见过。
    他站起身,和羽悠并肩而行,缓声道:“……但如今,我珍视的这段感情却被抹上了污点……”
    “只有你自己先振作起来,才有机会让这段感情重回之前的美好……”羽悠转头看着威廉含泪的双眸……
    辰辰是最后一个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的,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宿舍签到时间快到了,便疾步朝湖边小径走去。
    刚走到湖边的小树丛附近,辰辰就看到学校的八卦女王阿曼达,她正躲在树的暗影里窥探着什么。
    辰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发现发现了湖边的一双相视无语的人影。长身玉立的男子笔直的脊背,宽阔的肩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被风吹乱,更显得潇洒不羁。
    他身旁的女孩长身穿及足踝的白纱裙,夜风吹动裙裾,如同飒飒细雪在周身飘飞。
    离着太远虽看不清两人面庞,却不难辨认出这对璧人究竟是谁。
    眼前画面,刺痛了辰辰的眼睛……
    阿曼达发现了辰辰,朝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诡秘一笑,继续探头张望。
    辰辰看到阿曼达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摇了摇头,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
    光线幽暗的车厢里,白馨蕊轻轻触碰了一下手边的按钮,关上了影碟机,斜上方宽大的液晶屏中,身穿白色长裙的龙妈和她身后金戈铁马的战阵悉数消失不见了,狭小的空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调亮车里的光线,白馨蕊从座位上站起身。
    坐在前排座位上的云姨立刻会意,殷勤地说道:“小姐,仔细急刹车,快回去坐好。”
    说着,她早已赶在白馨蕊前面,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鲜榨果汁,又将消毒柜中的平底水晶杯拿出来,放在固定杯子的银色拖架上。
    白馨蕊一言不发地靠进前排的座椅里,看着云姨按部就班地揭开一只包着皮质封套的不锈钢冰桶,用银色小夹子从里面夹出两块方形的碎冰。
    “叮当”一声冰块滑入放入水晶杯,云姨熟练地拧开果汁瓶盖,将散发着清新果香的蔓越莓汁注入到水晶杯中。
    看着鲜红浓艳的果酱一点点没过冰块,午后的一幕场景又出现在白馨蕊眼前。
    彼时,艾米陪她领取完新补办的学生卡,刚从主楼财务办公室出来,就看到托马斯先生面带愁容脚步匆匆地走进了校长室。
    在第六感牵引下,白馨蕊也悄悄走到了校长室门口,接下来透过虚掩的门缝听到的话,令她感到心惊胆颤。
    “你确定这是那位黄女士亲口说的吗?”农校长不复平日的和蔼,声音严肃且有些颤抖。
    “是的。”托马斯先生不置可否地应着。
    “我不相信威廉会做这种事!作为校长我不能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控诉就开除一个优秀的学生。”农校长坚定的语气带着些许愠怒,然而,不知为何,白馨蕊仿佛能看到老校长布满皱纹的眼角隐藏着一丝忧虑。
    忽然,一个急刹车,白馨蕊手中喝了一半的蔓越莓汁险些脱手,星星点点的汁水从杯子里洒落出来,溅到她柠檬黄色小雏菊图案的连衣裙上和乳白色的地毯上。
    云姨忙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一边替她小心擦拭身上的果汁,嘴里一边埋怨着司机:“怎么开车这么不小心?”
    白人司机自然听不懂云姨吴侬软语的斥责,谦恭地向白馨蕊道着歉:“抱歉,大小姐,前面好像有一群……鹅。”
    白馨蕊拉开车窗上的纱帘向外张望,宽大的房车正行驶在蜿蜒的小路上,一队罗德岛海边特有的大渔鸥正悠然自地跺着方步从道路中央走过。
    她索性打开了车窗,海洋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知道,那幢熟悉的热那亚都灵风格的宫殿式大宅就在不远处了。
    汽车甫一停下,白馨蕊等不及云姨扶侍,飞速冲下车直奔家门。
    在宽敞的大厅中,她大声喊着:“妈——妈——”
    刚喊了两声,面无表情的凯西从楼上走下来,对白馨蕊行礼如仪,严肃却不失恭敬地问候道:“大小姐,下午好,您本周过得愉快吗?”
    白馨蕊最讨厌凯西这套假惺惺的英国宫廷式繁文缛节,故意用带着纽约布鲁克林区黑人口音的英语,很不友好地问道:“我妈在哪儿?”
    “太太服了安眠药才睡下。这几天,她精神不好……”凯西规矩作答。
    白馨蕊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暗夜星辰的壁纸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才五点半,这睡的是什么觉?
    她斜睨了凯西一眼,从她身旁擦肩而过,独自上了楼梯。
    推开沉重的金丝柚木雕花大门,屋子里光线暗淡,浓艳厚实的紫色天鹅绒帘幕将黄昏美丽的晚霞遮蔽在窗外。
    白馨蕊猛地一摔,身后巨大的雕花木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啪”,卧室里的灯全亮了起来。
    屋子中央贴着金箔的后古典主义风格雕花大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用素白的手挡住灯光,勉力撑起半个身子,卷曲的黑色长发散落在镶着蕾丝花边的暗红色真丝枕头上。
    就在辨清来人是白馨蕊的一瞬间,她马上从倦怠中恢复了威严,厉声质问道:“你还知道回家?刚才摔门给谁听?”
    白馨蕊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话,反问道:“你今天去学校干什么了?”
    黄雅倩从柔软的蚕丝被中完全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真皮软包的巨大床靠上,轻哼一声,道:“我不觉得我做什么事还需要向你报备!”
    白馨蕊冷声道:“你干什么和我不相干!但你没权利干涉我的隐私!否则就是侵犯人权!”
    “你以为你这是在和谁说话?!”黄雅倩忽然像失心疯了一样大声嚎叫。
    这种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白馨蕊,她愣住了,心里有短暂的恍惚和错乱,还不禁生出些许恐惧,黄雅倩以前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情绪激烈。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控,黄雅倩稍稍放缓了一些语气,说道:“我千辛万苦把你送到美国来读书,如今,你好的半点儿没学会,什么隐私、人权这些狗屁东西倒是说得蛮顺口!别忘了,谁是你的监护人!如果我把你手里那张白金信用卡停掉,看你去和谁讲隐私,讲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