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拖痕明确地向着距离最近的森林的方向,然而过了十几米就消失了。
除非司尘凭空消失,否则以他那副人身鱼尾的模样,想遮掩留下的痕迹完全是天方夜谭。
罗城拄着膝盖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想了想,折返回来,往痕迹指向的方位相反的方向走。
杰克看他又走回来了,不由得一脸奇怪:“林,你怎么又回来了?”
罗城笑笑,指向距离坠机地最远的针叶林:“我觉得他可能往那个方向跑了。”
杰克一脸错愕,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个呻/吟着转醒的伤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其实罗城也是赌一把。
赌一把,轮回司前司长,上神司尘的思维。
司尘教过他,最显眼的所谓真相,不是事实,而是障眼法。
雪原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种颜色,铺天盖地的雪在阳光下足以对一个没有戴护目镜的人造成雪盲症。
司尘对光的敏感度和人类差不多,他在雪地里逃不了多久。
罗城深一脚浅一脚,吃力地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跋涉。
科研宅男的身体素质就是个战五渣,再加上发着烧,这几百米的距离对现在的他来讲,简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天上开始飘雪,罗城加快了脚步。
雪再大一些,就很可能会覆盖司尘之前不小心留下的痕迹。
雪地里有北极狐、驯鹿、雪兔留下的痕迹,罗城甚至发现了两行北极熊的脚印,在靠近针叶林的边缘地带,他终于在杂乱的野生动物脚印间发现了不一样的痕迹。
人的脚印。
罗城还以为是自己烧到头昏看错了,把腿伸过去比了比,确实是人类留下的痕迹没错。
那么……是有人把司尘带走了?
罗城暗骂一声,从口袋里拿出电击/枪,握紧。
风雪渐渐大了,呼啸的西北风中,四周像是只有他一个活物,脚踩在干燥的积雪里,“嘎吱嘎吱”的响声分外明显。
顶着风雪在针叶林里走了十几分钟,对讲机里传来杰克断断续续的喊声:“林,救援队来了!风雪变大了,我们必须尽快回去!”
罗城绝做不到就这么放弃,如果司尘是自己逃走的,现在不找到他,让他回归大自然,再抓到他的机会就渺茫了。
如果司尘是被人带走的,那就更不能放弃,雪天里跑不远,一定还在附近。
这绝对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或许再想两分钟他就会后悔,或许再过十分钟他就会冻死在雪地里,而直到来年五月,林柘的同事们才能在针叶林里挖出他冻僵的尸体。
但罗城的脑子已经快被高烧烧糊了,身体和所剩无几的理智,都下意识地跟着直觉走。
罗城冲对讲机另一头吼回去:“你们先走,我必须找到他!”
杰克急了:“你在开什么狗屎玩笑?林,快回来,你会死在雪地里的!”
雪刮得愈发大了,罗城心里发焦,抹了抹护目镜上的雪,摁住对讲机吼道:“你——们——先——走!把车留给我!”
说完,他直接关了对讲机。
罗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读秒。
1,2,3,4,5,6……
顶风冒雪艰难地跋涉了九百秒后,他终于在一块挡风的巨石后头,发现了一抹在雪地里显得分外扎眼的颜色。
罗城恶狠狠:“操——”
又花了三百一十八秒才挪到那块大石头后面,果然在那里发现了司尘。
他靠坐在大石背面,上半身暴露在空气中,腰部以下则完全被雪埋住了,双眼紧闭,嘴唇和皮肤白成了一个色号,雪地都快成了他的掩护色。
他的左肩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坚硬的透明薄膜,阻止了血液流失,半边身体都是已经干涸的深蓝色血迹。
他看起来已经失去了知觉,对一个大活人的靠近都毫无反应。
这个脑子有坑的傻子,是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罗城气喘吁吁地蹲下,拍了拍司尘的脸,毫无反应。
扒开眼皮,拿小手电对瞳孔照了照。成吧,对光反射还没消失,没深度昏迷也没瞎。
罗城松了一口气,烧得糊里糊涂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已经自动自发地开始挖掘司尘埋在雪里的下半/身了。
他挖呀挖,挖呀挖,挖了半天,没看到那条美得炫目的鱼尾,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修长、笔直、苍白的腿。
人类的双腿。
罗城目瞪口呆。
他连忙抓起司尘落在雪地里的手。
莹润饱满的指甲因为低温而颜色发紫,雪白的手指骨节分明却不突兀,长得俊秀好看。
他没看错,这分明是一双属于人类男性的手。
罗城匪夷所思地低头,看着那张昏迷不醒、血色尽失的脸:“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正想看看那一口凶残的尖牙是不是也已经变成人类的模样了,他的手就在即将碰到司尘的嘴唇时被抓住。
罗城抬头,对上一双空茫没有焦距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根本容不得他挣扎,司尘像捕食猎物的野兽一样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在昏过去的前一秒,罗城心里模糊掠过一句话:
真他娘的风水轮流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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