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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狐鬼
    陈胜听到喊声,脚下止住步子,回首看去,只见里门监迈着方步走上前来,指着自己的腰间斥道:“系紧带子,松松垮垮,想什么样子?”
    说罢,里门监摇着头道:“到了县中,就是咱们三树里的脸面,你这样子,平白让人看低了咱们里!”
    陈胜连忙将自己的腰带系好,又整理了以上短衣,直到里门监勉强地点了点头,才如蒙大赦地施礼告辞,迈开大步而去。
    里门监也是好心,他作为守门人,本无纠察衣冠之责,但陈胜若就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上路,恐是走不出多远,就会被亭长捉住,当成浪荡子给拘押起来。
    陈胜心里藏着事儿,脚下更急,先是沿着大路直奔县城方向而行,沿途穿过好些田间小径。他不住地和相熟识的士伍们打招呼,连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人也点头示意。用了半天的时间赶到县城后,在一个进城贩鸡的游商处,花费一枚半两钱买了一泡鸡血,又顺便捡了很多鸡毛,然后才往回折返。
    不过归途并没有走原路,陈胜进入县城外的一片小树林,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蹲下。四面环顾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自己的行踪,便猫着腰一头扎进了灌木丛中。
    他走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小路,正因为难行,所以基本没什么人。而且此时正是黔首们下田上工的时候,大家都忙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很少会有人抬头仔细观察不相干的地方。
    等到了里墙外,陈胜熟门熟路地在一处僻静的所在,纵身翻过了里墙,轻手轻脚地悄悄回到家里。他把买来的鸡捆结实后丢在角落,便哪也不去,只躺在榻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不断地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
    月上柳梢,已经是黄昏时分,陈胜才猛地睁开双眼,坐起了身。来到院中,仔细地分开柴扉,避免发出声响。从里向外看去,三树里的住户已经熄灭了灯烛,陷入一片沉寂。
    “时间刚刚好!”陈胜心里暗道。
    他转身回屋拎上装满鸡血的猪尿脬,怀里揣满鸡毛,就从屋后翻出低矮的院墙,直奔里佐鸠家而去······
    一路摸黑慢行,踮着脚尖来到鸠的院门外,陈胜擦了擦额头的细汗。他要做的事必须隐秘,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下场肯定不美。
    陈胜把猪尿脬抓在手中,用锋利的石片来回刮了几下,瞬间鸡血便喷涌而出。
    “哗啦啦······”陈胜将血撒了一地,还像模像样地画了一些连自己也看不懂的鬼画符出来。
    这时,里佐鸠宅子里看门的隶臣本已经入睡,他恍惚中听到了声响,迷糊地爬起身,推门走到院子里查看。
    陈胜并不慌张,他有条不紊地做完一切后,才将沾了血的石片揣在怀里,踮着脚尖悄悄退去。等到里佐鸠家的隶臣闻声开门时,哪里还有陈胜的踪影,映入眼帘的惟有院门口刺目的鲜血和狰狞的画符。
    “啊!”
    这隶臣大叫一声,忙不迭地奔向后院,连摔了几个跟头,慌张叫喊:“主公,大事不好啦!”
    这一嗓子喊出,里佐鸠的家中顿时鸡飞狗跳,邻近的几户人家也亮起了烛光。
    鸠本来早就睡下了,听到叫喊声才皱着眉头起身,满脸不悦地喝问道:“发生了何事?”
    身旁侍寝的年轻隶妾一边抚着鸠的脊背,一边道:“恐是外面的事,妾这就去问······”
    再说陈胜这边,他离开里佐鸠的家后,一路急走,奔着一处灌木丛生、且正好背对月光的上岗就爬了上去。眼看着时辰到了“人定”,陈胜已经收集了一堆干柴聚在山坡上。
    这时,里中还没入睡的人已经三五成群地推门走到外面查看,并互相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见是里佐鸠家出了事情,幸灾乐祸地相互告知,人们便渐渐都聚拢过去。
    陈胜并不慌张,因为距离太远,根本没人能看到他。便拿出火镰,利索地点燃了篝火。
    “噼里啪啦······”燃烧的树枝发出阵阵声响。
    对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陈胜打散了发髻,任由披肩的长发随风飘扬,开始颠狂地跳起来。只见他手舞足蹈,口中还发出狐狸般的尖利叫声:“呜······呜······呜······”
    这般折腾,三树里的人便都醒了,众人拎着棍棒钉耙走出家门,向山岗处望来。这时,就隐约从吹拂而过的夜风中听到:“里佐鸩,不仁义······奉酒肉,莫包庇······”
    “里佐鸩,不仁义······奉酒肉,莫包庇······
    “里佐鸩,不仁义······奉酒肉,莫包庇······
    “这是何物作祟?”有人惊恐道。
    “这还用问,定然是狐妖啊!”有年纪大的里人道。
    众人先是看着里佐鸠家门口满地的鲜血和画符,紧接着又看向山岗上的鬼影,耳中听着“狐妖”的叫声,顿时明白——这必定是鸠平日里吝啬不仁,得罪了狐妖,遭了报应啊!
    里佐鸠也披着短衣来到外面,他看着上坡上的“狐影”,脸色阴晴不定,见四邻都在看他,心中怒气翻涌,叫道:“看甚!夜间聚众乃是犯律之举,尔等是要待到游缴来此索拿乎?”
    一提到犯律,里人便四下散了。这时候,“狐妖”的叫声也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带着一肚子的好奇各回各家,只等到天明再好生讨论一番······
    另一边,陈胜正小心地往密林深处走去,他一路背行,用树枝扫去脚印行踪。直到寻着一个背风的土坑才停下,合衣卧了进去。
    今晚的行动,在陈胜看来可谓是天衣无缝。自己既有不在现场的证据,又达到了目的,只待那里佐鸠承受不住,酒肉自然会供奉上来孝敬自己。
    “哈哈!”陈胜禁不住开心一笑,他虽然被山风吹的直打冷颤,但还是兴奋异常。暗道:“今夜且将就着在此凑合一晚,一切明日就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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