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左手提刀,抱在怀里,先做了个自我介绍了。他姓齐,叫齐东赫,在山东某县的国术馆里学了两年。刚从山东过来没多久,在这边有生意做。
齐东赫说,他在国术馆里学到的东西挺多的,除了拳脚,还学了不少器械,其中就有几套刀。
挺说都是武术界很挺有名声的刀法,却从没有见过刀法的用。
他也挺喜欢用刀的,所以请王洪看一下,他之前学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要是没用,就不用天天舞来舞去的浪费时间了。
早期的拳场、拳社、拳馆、拳房,都是传统教武术的地方,还有很多江湖上的讲究,师徒传承,怕坏了名声,一般不敢教花架子。
从1920年开始,从上往下推广国术馆,都是以这些老拳师们为首创办,多数还是按师徒关系培养的。可这两年国术馆越来越多,就开始是按学校的方式教育学生了。
新开的国术馆,有很多人是当成生意做,会上几套拳脚就开了馆。此外,在国术馆学了几年,返乡后开国术馆的也不少。这里,就有不少武术教师并没有实战能力,只是能教学生套路。自己不清醒,又教出来了很多糊涂人,到了后世却又被徒子徒孙硬捧成了大师。
想分辨这些国术馆的人是真大师还是假大师,比较简单。查下1937年前的各省和全国的国术比赛、国术活动、国术名人记录中有没列入其中,就能知道其水平。因为这些活动,不少是硬性要求各国术馆派代表参加。在这样的环境下,如果连同道都不知道,那就有问题了。
所以,齐东赫这遇师不淑的现象很常见。
王洪见他说的诚恳,便让他下场表演一下。
大家让开了场地,齐东赫下场后,先是团团拱手,随后静立片候,练了两趟刀法。
只见他刀招沉猛、银光闪闪、虎虎生风、大开大阖、舞动飞速、时防时击,不时的跺脚与跳跃,地面发出低沉的声响,每个招式亮起相来英武逼人。
两趟刀耍的都很利索,可王洪在心里直摇头。
齐东赫没有遇到过明白人,他的刀法有两个大问题:一个是身法因为那些亮相动作全都废掉了,二个是因为追求好看,所以刀离开了身体。
俗话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刀好象是比较好学的一种兵器。
但是,这话要精解时,最好拿来专指见识。学一个月棍法的人,见哪家棍法都没有特别出奇的,缺的是自己没练到、没想到、用不出来;刀要练到一年,才有这个感觉;而真正的长枪名家,一辈子都在四处寻找更高明的枪法。
可真正说这三样哪个最难练到顶的,却还是刀剑这些短兵。
原因正是那句:短不接长。
三国时有很多用剑高人,可在这之后,剑术散佚的厉害,短兵走向了下坡路,周礼中所说的(持剑)虎贲士不复出现。
双刃长剑成为了文人情怀,单刃长刀成为了佩身兵器与工具的结合体。
齐东赫练完刀,就站在那里看向王洪。
王洪却一时哑在那里。
要说出齐东赫练的好不好,说真话打击人也得罪人,可说假话?他还没学会。
他在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就换了个方式。拿起木棍,慢悠悠做了个花步缠头裹脑的动作。
周围的学刀的人觉得他的动作步法很大,刀却很小很紧,总觉得不敞亮。
李帅就问:“这招我练过,怎么你练的身子不直起来,刀还贴着身子哪?”
王洪直摇头。他本身做出来,让大家自己想去。可李帅这哥们一接话,他不得不多讲两句:“这招,几乎每套刀法里都有,是好招,用处也大。可用的时候,那步法是被大枪压着走的,你能直着身子防枪走位,挺着身子往前使劲进攻吗?”
大家齐齐的愣了下,而后个个有所思。
齐东赫有些丧气,毕竟他在国术馆学的那两年还花了不少钱,就说:“原来我学的这些名刀都是假东西”。
王洪说:“真假难说,刀套子,是一招一招练出来后,才形成的,你这只是学了趟演练架子,动手的东西没有学到”。
大家就好奇的问刀套子干什么用的?
王洪便讲了套子的作用。
套子最开始是几个连续的刀势组成,后来就成了记录招法和练习体力的手段。
原本的教拳教刀枪的方式,是一招一招的练,练成了,才自己串起来形成了个刀套子,可后来,后人懒,也没有本事超过前人,就老师教什么,自己练什么,形成了固定的套子。
套子加上带有本门本脉特有的起式收式,表明自己来路,就称为套路。
顺便,王洪又讲了什么是演练架子。
武术圈里有些门派因为种种原因,把拳械的练法拆成了多种,分别传授学生。
教一般门徒的,是漂亮的演练架子,表演性远大于本身的格杀和功力积累。
专门培养只会一两种基本架子,却在私下里练实战打杀的东西的人,称顶门徒弟,用来应对上门踢馆或者出去打拼的事情。到后世人嘴里,都会说:你看某某某,人家专门练些最基本的东西,可那功夫大的,谁也弄不住。
功夫大是没的说,但专项培养才是真相。
最后一种是嫡传弟子,是接师父班的人,要全面培养,得把门派所有的东西都学到手。
王洪说到后面,讲了几句大实话:
其实古人练的很简单实用,只是后人练着练着就成了花梢架子。套子越来越多,可追到起源时,也许只有那么几手。
比如少林棍法五虎拦,就是一打一挑,打到地,挑到头,日久功深,无人可拦。
这时,王清还没接触到内家拳,所以没能说出那句:“万法皆出三体式,劈崩二拳打天下”这句入门名言,更深奥的东西更是闻所未闻。
可这几句,也把这些求套路多、求架式漂亮的常人习武心态,打击的体无完肤。
晚上,他回到了家里,之之小媳妇已经收拾妥当,俩人准备借着夜色回门。
虽然结婚那天没说这事,可回去看上一眼,待上一会,总是能让之之小媳妇安心,让岳父一家高兴。
月亮挂在枝头,俩人出了家门儿,王洪站在门边,眼睛四处一扫,却发现山边隐隐有人影晃动。
他让赵婧之先退回屋里,提着剌刀从墙头翻了出去,躲在黑暗中躲看了半天,这才发现,九道沟的山边有人来回走动。
等找了个空隙再转到了正街边上,却看到正街上也有几个闲人在路上转来转去。
王洪吁口气,没叫上赵婧之,而是自己躲着这些人,慢慢潜到了赵家附近,可同样也有人围着赵家,在前后胡同来回转着。
见实在回不了门,王洪只好回到家里,安慰了一下赵婧之,准备第二天找时间跟岳父说一声,让赵家人注意周围这些打探、盯梢、跟踪的人,出入也小心些。
第二天一大早,他打扮了下装束,装成有些驼背的样子,从正街上走到了李辰家里。四里路,他却看到有五六个人,躲在不起眼的地方,打量着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李辰正在家里着急的等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