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才将胳膊往回一扯, 抵住墙壁的拳头挪开, 只是一扫,就可以清晰地看见骨节处的红肿和擦伤。
傅律知道这两条消息意味着什么。
将近十年过去,想从现场提取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几乎是不可能。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金晨赫可能是知情人,却依旧拿他无计可施。
想到这, 傅律自嘲般的勾起唇角, 却没在笑,从那双漆黑的瞳仁中只能看到让人背脊发寒的冷意。
他拧开水龙头,弯下腰低头淋水洗了把脸。
冰冷刺骨的寒意让傅律满是躁意的情绪稍稍有些平静下来, 他抬手关上水龙头, 没着急起身,动作停顿了许久后,才缓慢地睁开眼。
水珠顺着傅律棱角分明的下颚淌下, 湿透了大片的球衣。
他偏过头,往旁边扫了眼。
空荡荡的。
果然,那个叫温阮的小姑娘已经走了。
傅律耷拉下眼皮,将手中的毛巾重新搭在头上,一下下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表情看上去阴郁而又寡漠。
“……喂?”
而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靠近。
非常耳熟的少女声线,带着几分清朗,虽然只是一个“喂”字,但语气间却是小心翼翼的温和与试探,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敌意。
傅律稍怔,手上的动作一顿。
温阮咬了口冰棍,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洗手台上,伸出一根食指稍稍往前推了下:“这个送给你。”
傅律垂眸一看。
是一整板创口贴,非常普通的那种款式,此刻沾了些水,包装边角有些湿漉漉的。
“虽然不知道你遇见了什么事,”温阮笑了声,眉眼弯弯,语气听上去干脆而又大方,“但是如果是因为别人的错误而生气,并且还伤到自己的话,真的非常非常不划算呀。”
听见这段话,傅律稍愣,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了那袋创口贴的边角。
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在那一瞬间,有拂开夏日燥热的风穿膛而过,让人思绪万千。
“那,就这样了。”温阮轻笑着转过身,往前走几步,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得转过头,稍稍拔高音量喊了句:“祝你比赛顺利。”
傅律一怔,这才从翻涌的思绪中回过神。
他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见温阮离开的背影。
夏日灼目的阳光,恍惚间仿佛让空气中都氤氲着刺眼的光圈,那道背影就这么被吞噬在一片白茫茫的光里。
然后永远成为回忆。
傅律转过头,沉默不语地拿起放在洗手台上的创口贴。
他定定地注视了许久,接着倏地笑了声,然后将那一叠创口贴折叠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远处,有人喊了声:“傅律,你好了吗?”
“嗯。”
他昂起头回应了句,往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下步子,转过身,朝着温阮离开的方向望去。
这条路上全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
但是再也找不到她的背影。
*
金晨赫被释放的那天,应该算得上是傅律人生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转折点。
这件事似乎彻彻底底的将一个天之骄子拉入了泥潭,虽然看上去表面光鲜艳丽,但躯壳下全是腐烂的淤泥。
那些淤泥试图吞噬一切。
包括他自己。
他改了名字。
从傅律,变成了傅知焕。
傅知焕。
焕,是光明与光亮的意思。
但这个名字不是祷告和祝福,对于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警戒。
在每一次被人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是一种警醒。
至少让他不至于,那么快的毁掉自己。
傅知焕再一次遇见温阮的时候,是在大三时,一场学校交流活动上。
那个时候,温阮作为江**学系的优秀代表,来到傅知焕所在的学校进行演讲和经验分享。
像这种类型的活动,为了保证礼堂的满座率,都会强制要求几个学生会的部门来听讲座。
但傅知焕一向不在被强制要求的列表当中。
毕竟在多数学生还在学生会里忙碌着文化工作的时候,傅知焕已经跟着导师去过几次现场进行学习和研究。
所以学生会当时坚持留下他,也不过是当个吉祥物这么供着撑场子。
但谁知道赵子琛那天吃坏了肚子不能去,还死活找不带人代替,于是只能趴在傅知焕的桌子上要死要活地求着他替自己去看讲座。
“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就好像肚子里有一股浊气孕育成一只孙悟空在活蹦乱跳地戳着我的大小肠,时不时还有些酸涩感涌上我的…”
“闭嘴。”
傅知焕或许是再也受不了赵子琛精神上的污染,于是合上书,破天荒地答应了这么个麻烦的请求。
其实虽然是答应,但傅知焕也并没有想真的听完整场。
像这样的讲座,大多都是形式化而又枯燥无聊的念稿子,除了拍几张照片让校园报纸有内容可以写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
所以傅知焕原本的计划,就是帮赵子琛登个记,然后就直接翘掉回宿舍。
直到在路过后胎时,听见个熟悉的声音: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我是江城大学法学系新生代表,温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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