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在庇荫处经过短暂休整后。
继续踏上旅程。
晋安已经问过瘦高个老头帕沙,要想走到无耳氏遗址,一两天走不到,路上要走四天左右。
“四天吗?”
晋安抬头看了眼头顶跟个馕饼一样火红的大太阳,这段路看来还有段很漫长要走啊。
接下来的路上又歇了两次后,天边太阳出现绚烂十字光线,马上要落日了,队伍准备找个地方休息过夜。
晋安通过观测天象,观察月亮和长庚星位置,大概估算出这里的日落时间大概是亥时一刻左右,也就是晚上九点半左右。
“沙漠里环境复杂,谁也说不准哪里看起来平静的地方,就藏着流沙坑、风化不稳的岩石、或是别的危险,虽然现在太阳已下山,马上就要天黑,还是希望大家再坚持坚持,继续往前走段路就能走到我们祖先历代开辟出来的安全避风区,那里有我们储藏着的食物和水,到了那里就可以放心休息了还能为队伍补充食物和水。”
这次说话的并不是帕沙老头,也不适合西开尔提老头,而是那位脸被毁容的阿布德。
但他在外人面前始终戴着防风沙面巾,除了晋安和倚云公子少数几人外,外人并不知道这位老头被毁了容。
虽然觉得在沙漠黑夜里赶路,并不安全,但在场的都是艺高胆大高手,觉得阿布德老头说得有道理,最后都同意了天黑继续赶路。
见队伍同意了自己提议,阿布德和其他笑尸庄老兵对视一眼后,继续上路。
不过就在转头赶路前,阿布德罩着面巾的面庞,目光阴冷瞥向倚云公子,两只眼珠子里藏着不怀好意。
并不是好色贪婪。
而是不屑和冰冷。
“公子你要小心,老奴发现这些老兵里,有不少人对公子你心怀歹意,起了杀心。”在继续赶路后,奇伯趁人不注意时悄悄对倚云公子提醒说道。
“奇怪,为什么这些老兵不仇视老奴,也不仇视晋安道长,唯独很仇视公子你?好像比起同九峰老人一伙的严宽那些人,还要更加仇视公子你,怎么不知道公子你做了什么事比刨人祖坟还更加遭人仇恨的?”
“可细想一下不对啊,自从进入笑尸庄,老奴一直跟随在公子你身边,公子如果有做什么事老奴应该也清楚才对。”奇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哈哈,晋安再也忍不住的笑出声。
不好有杀气!
晋安偷偷看一眼身后的倚云公子,正好与对方微微眯起的目光撞上,顿觉后背被杀气包裹,脖子汗毛竖起。
他选择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赶路,不敢再笑出声。
晋安当然清楚阿布德几个老头为啥对倚云公子抱有那么大敌意,昨晚他和倚云公子神魂出窍,全程听到了几个老头的对话,阿布德觉得倚云公子一个女人出现,破坏了他们兄弟间的多年感情,所以对倚云公子抱有很大敌意。
而且阿布德是最执着怀疑平平无奇倚云公子不像女人的老兵,一个刚出现的胭脂香粉气“男人”,第一天就破坏了他们兄弟几个的几十年感情,对倚云公子的敌意只会更加深。
倚云公子横眸一眼晋安后,“奇伯,你又喝水喝醉了,在说醉话了。”
奇伯也看出来自家公子心情不对,看着连晋安都吓得缩脖子不敢反驳自家公子,他也打马虎眼的尴尬一笑:“确实是醉了醉了。”
说完后趴在骆驼背上“一醉不醒”。
一直鬼鬼祟祟落在骆驼队最后的老萨迪克三人,看着晋安、倚云公子二人北影,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他们觉得自己都躲这么远了,再加上刻意压低声音嘀咕,认为倚云公子这次总该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了。
“四舅,我突然不想找媳妇了。”小萨哈甫突然沮丧说道。
“你在瞎说什么胡话呢,这话要让我姐听到,她肯定折下村口所有胡杨木枝条用来抽死你!”老萨迪克瞪一眼自己这个一路上屁事最多的亲外甥。
小萨哈甫情绪低落的低下头:“四舅我只是觉得女人好可怕…人怕魔鬼,魔鬼怕晋安道长,我一直都认为像晋安道长那么厉害的人,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能让晋安道长害怕的,现在我才知道晋安道长最怕什么了…晋安道长怕倚云阿帕。刚才倚云阿帕一个眼神,晋安道长连说话自由都没了。”
老萨迪克沉默了。
“不要多想。”
只是他的解释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在家里,我阿帕也是一家之主,我和我阿塔都很害怕我阿帕在家里,四舅你说你不怕我舅妈,你是怎么办到的?”小萨哈甫抬头好奇看向自己四舅。
此时就连伊里哈木也惊奇看向老萨迪克,眼里升起崇拜与敬佩:“果然不愧是老哥哥。”
“咳,男人嘛,在家里怕老婆像什么话……”老萨迪克话还没说完,就感到头皮凉飕飕的,有一团庞大阴影乌泱泱压来,抬头一看,差点惊悚咬到舌头,是晋安骑着牛高马大的山羊从队伍前头走到队伍后面。
晋安颇为无语看着这对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哪来这么旺盛精力的舅舅和外甥,然后严肃脸说道:“老萨迪克、小萨哈甫,看起来你们精神很不错吗,我看队伍里其它骆驼体力透支严重,不如你们帮那些骆驼分担下压力?”
老萨迪克和小萨哈甫立马叫屈喊累。
“天色越来越黑了,跟紧队伍,别只顾着说话迷了路。这些石林像迷宫一样复杂,一旦在这些迷宫石林里迷路,很难找回人。”晋安倒是不会真为难俩人,他警告一句后,重新走回队伍前面保护骆驼队安全。
“四舅,我们故意离那么远悄悄说话,还是能被晋安道长听到,我们刚才一路上的谈话是不是也被倚云阿帕和奇伯听到了?”
“少说一句吧你,一路上就你话最多!”
两人都是有苦自知啊。
他们又是说骆驼语,又是说西域语,又是躲远说话,可没有一次能成功躲过倚云公子。
想到刚才俩人说倚云公子太可怕,俩人顿感前路任重道远了,倚云公子会不会记在心里?
……
……
越是深入沙漠盆地,天黑的时间越晚。
这里的黄昏是亥时一刻,但完全天黑,大概是在亥时过二刻,也便是晚上十点后。
而在沙漠冬季赶夜路,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等完全天黑后又在雅丹地貌石林里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估摸着已经子时,骆驼队才终于来到毁容老头阿布德所说的那个休整地点。
那是座岩山洞穴,岩山洞穴里如奇观一般的长着棵已经枯死的胡杨木,那胡杨木的光秃秃枯死树冠如房梁一样,支撑起洞穴,防止这里会有风化倒塌的可能。
因为沙漠盆地深处,已经很久没有外人进来,这里寸草不生,也没有野兽的存在,只见洞穴里毫不遮掩的摆放着许多生活物资,淡水、骆驼肉的肉干、干草饲料、生活的干柴、用来保温的皮毛毯子…能想到的沙漠生存必需品,在这里都能找到。
说这里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都不为过。
晋安曾经了解过一些沙漠当地人的生存技能,他们会在城镇来往频繁的路上,或是放牧的路上,习惯性隔一段距离储藏些简单食物和水,以防万一。
其实这就跟康定国那些柴夫猎户同个道理,会在山里的洞穴、荒庙里藏些简单的食物和水,以备偶尔过夜的不时之需。
他猜测,这些老兵的先辈们,就是通过类似这种蚂蚁搬家方式,隔一段距离储藏些肉干和淡水,慢慢向沙漠深处探索。
这种探索方式虽然慢。
但胜在稳妥保险。
就是不知道当年黑雨国国主留在笑尸庄的士兵,花费多少年才找到无耳氏遗址。
干柴燃起熊熊篝火,大家围坐篝火一圈,身上裹着毛毯御寒,听着洞外的呼啸寒风声,不大的洞穴内被这么多人挤得温暖。
至于那些骆驼队,则围成一圈在洞外吃干草休息,同时也起到警戒作用。
这个山洞位置找得很好,是在背风面,晚上虽然气温低,但皮糙肉厚的骆驼还能扛得住。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火上烤着骆驼肉干,大家围坐成一圈,在吃着自带的肉干时,晋安注意到一个小细节。
但凡在笑尸庄里吃过那些有问题骆驼肉的人,当一天不吃骆驼肉后,精神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就在大家有一口没一口吃着各自带来的肉干时,自从经历昨晚的事,一路上话并不多的那位严大人,看着瘦高个老头帕沙,问起一件事:“白天时候,我听老人家说,你怀疑大半年前发生在沙漠最深处的爆炸,以及后来的沙漠天气异常,发生在沙漠里的种种怪事,都是跟不死神国封印着的所谓黑太阳有关…如果真是有人进入沙漠深处,追寻着姑迟国、无耳氏、百足等线索,最终找到传说中的不死神国,那个破开封印的人不可能没有经过笑尸庄吧?”
哪知,帕沙老头却说:“严大人,我可从没说过,封印破开,是跟人有关。”
“也许是真的有人进入沙漠,最后破开了封印。”
“又也许是因为岁月太久,封印自己松动了。”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经过笑尸庄,但没有进入笑尸庄,直接进入沙漠深处寻找不死神国,我们错过了认识那位高人的机缘。”
帕沙老头看似回头了很多话,其实他所回答的,都是没有用的废话,只是在不停跟人扯皮。
“我们这一路走来,一路都很太平,怎么没有碰到你们说的让黑雨国大军伤亡惨重的危险?那个地方距离我们还有多远,我们也好做个提前准备。”那支带来人面不死鸟的西域人里的带头者艾伊买买提,喝了口牛皮水袋里的温水解渴后,朝在座的其他老兵们好奇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吃过一次笑尸庄的奇香无比骆驼肉后,他再看到别的肉干时,就完全提不起吃的食欲。
只能喝几口温水暖暖肠胃来解乏。
他并没有多想,只觉得是那些骆驼肉太香,再吃别的肉如同嚼蜡般难吃。
不只是他如此,吃过笑尸庄骆驼肉的人,都是食欲不振。
艾伊买买提刚说完,那些老兵集体面色大变,赶忙紧张说道:“嘘,小心隔墙有耳,祸从口出!”
胖老头西开尔提一脸凝重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祖先一直只字不提,也从来不让我们讨论当年的事!”
“我们现在没有碰到当年那个地方很正常,因为我们现在走的是正确路线,所以跟当年的路线肯定存在偏差!”
……
一夜无话。
经过一晚的休整,翌日天刚放亮,骆驼队趁着昨夜还未散尽的凉意,继续在荒漠戈壁上赶路。
在接下来的几天,一路相安无事,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且每隔半天的路程,都会在荒漠戈壁里找到一处地方,补充物资。
这天!
骆驼队终于来到无耳氏遗址!
虽然对沙漠神明之耳有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情形,还是让人震撼到得有些难以表达,一个简直跟人耳轮廓一模一样的黑咕隆咚天坑,出现在脚下视野的尽头。
随便目测了下,这人耳天坑的范围绝对超过了上百里,足可见人耳的巨大了。
这人耳天坑不管是耳廓、耳道、耳廊线条,都与活人无异,长得栩栩如生,仿佛在这片沙漠下真的埋葬着一具比山岳还雄奇的神明尸体,这里只是神明的其中一只耳朵。
这让晋安想到了地球之耳传说。
“虽然我们已经见过无数次神明之耳,但每一次见到时,我们还是忍不住心生激荡心情,这里就像是一个奇迹!”几个笑尸庄老兵,神情激动的眺望道。
怀揣着振奋心情,大家跟着老兵们走下高地,开始朝天边尽头的神明之耳走去。
“不是说这里是无耳氏的遗址吗,我一直以为那些无耳氏把神明之耳奉为神迹,一个国家都是围绕神明之耳修建房屋,以神明之耳为中心。可这里的画面,跟我想象中的画面有很大不同……”在赶往神明之耳的路上,有人提出心中疑问。
很快,他们便得到了答案。
随着一头骆驼被流沙吸住,大家正要想办法施救时,那些老兵们却不慌不忙,说这里的流沙都是假流沙,不会闹出人命。
答案很快揭晓。
随着老兵们轻车熟路的挖开表面沙土,这沙子下居然是个空心建筑物,有木梁,有岩石,有桌椅板凳等一应家具。
帕沙老头嘿嘿一笑:“这就是无耳氏的真相,他们认为居住在洞穴里更能清晰聆听到从神明之耳里传出的沙漠神明声音,只有贱民和奴隶,才会被遗落在地表之上。”
“无耳氏都是穴居人!”
“地位越高,穴居建筑物越靠近国家中心的神明之耳!”
“嘿,像我们这些居住在地表上的人,落在无耳氏一族眼里,那就是最劣等的贱民,地位比牲畜还低,只配放牧、倒粪、清理穴居垃圾,总之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地表贱民、奴隶干的。”
想不到这些无耳氏居然还是个穴居人。
这无耳氏的文明倒是新鲜。
按照帕沙老头所说,他知道的这些知识,都是来自神明之耳天坑里的一些壁画。
沙漠里气候干燥,物资匮乏,就连羊皮卷都是普通人用不起的奢侈品,沙漠里各个民族的文明传承方式都喜欢以壁画传承。
随着清理完地穴周边的沙子,大家惊奇发现,这些地穴都是仿照人耳轮廓修建的。
倘若无耳氏文明还没消亡,在这片围绕神明之耳天坑的区域,应该是密密麻麻布满了人耳地穴。
这不由让晋安想到海边那些密集螃蟹泥洞。
当然了,这些人为挖出来的人耳穴居,与那上百里范围的巨大神明之耳相比,就完全是云泥之别了。
初见人耳穴居的兴致,在连挖了几个人耳地穴后,队伍很快便失去兴趣,接下来开始全速往卷神明之耳赶去。
“倚云公子,你说那神明之耳天坑,有没有可能也是人为挖出来的?”赶路的时候,晋安带着沉吟之色,问向身旁的倚云公子。
“晋安道长明明就是心知肚明,为什么还要问我?”倚云公子手里拉着骆驼缰绳,平稳控制着骆驼在荒漠戈壁上奔跑,身后带起滚滚烟尘。
长得牛高马大的山羊,跑得慢悠悠,不慌不忙,最后一人一羊落在倚云公子屁股后吃尘土。
“咳咳,咳咳咳,傻羊,你这是磨洋工想屁吃呢,故意跑那么慢。”晋安伸手挥了挥呛人尘土,忍不住锤了下傻羊,只能干瞪眼跑远了的倚云公子背影。
“咩!”
“还敢顶嘴了你!”
一人一羊在拌嘴中,跟着大部队逐渐接近神明之耳天坑。
这次有了那些笑尸庄老兵带他们走安全路线,一路上倒是没再碰到流沙,大家都顺利抵达神明之耳天坑。
当来到近前后,不得不让人再次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地表上出现这么巨大的天坑。
人耳天坑范围很广,只有站在高处俯瞰,才能看出人耳轮廓,到了近前看,就是一个巨大天坑。
人耳天坑很大,所以就连耳道,也便是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也有数里宽,太阳光线无法照进太远,人站在深渊边往下望,总感觉这底下有个声音在诱惑他们,跳下去,跳下去。
吓得人有些腿软。
不过也有荤人,拾起脚边一块石子,朝耳道扔下去,试探这坑洞到底有多深,他的莽撞行为直接引来那些老兵们的集体愤怒抵抗。
这人是那批西域里的人。
“你在干什么!”
“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帕沙老头他们虽然脸上表情非常愤怒,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怒喝,好像很害怕因为冒犯举动真的会惹怒到神明。
这批西域人里的带头人艾伊买买提,也自知理亏,板起脸训斥了几句自己手下,然后向老兵们主动赔礼道歉,这才逐渐平息老兵们怒火。
“不是说这里有水源,有沙漠植物,有其他老兵在这里放牧骆驼吗,我们怎么一直没见到别的老兵?老人家向我们引荐下,让我们跟他们打声招呼。”艾伊买买提道完歉后,岔开话题说道。
哼,帕沙老头依旧有些怒火的冷哼一声,然后带人走向另一个方向,按照他介绍,在外耳道有片地方的深耳廊,是处常年照不进阳光的阴凉地方,就连风沙也吹刮不进去,留守的人就住在那里,骆驼也圈养在那里。
在占地广阔的神明之耳某处耳廊,的确有片阴凉之地,阳光照不进和风沙吹不进,在这片全年无雨的干旱地方,居然难得见到一片绿色植物。
眼前的景象,丝毫不下于他们站在高处第一次俯瞰到人耳天坑时的惊异!
在沙漠里赶路了几个月,眼里处了黄色沙子还是黄色沙子,几个月里终于见到一次绿色植物,大家都看得一呆。
就连队伍里的那些骆驼,都欢悦脱队的低头啃吃起植物,嘴里哼啊哼啊欢快叫起来。
而在不远处,修建起几座简单搭建的棚子,帕沙老头他们向几座棚子方向走去。
其他人也都跟了上去。
然而。
他们还没走到地方,就看到地上泼洒着大量血迹,那些血迹遗留有好几天,血已经干硬变黑,几步外倒着一头被残忍大卸八块的骆驼尸体。
那些老兵顿时慌了,着急跑到棚子处,结果这里除了一地已经干涸好几天的血迹,和几头骆驼尸体外,一个人影都没见到,留守在这里的几个老兵都失踪了。
就连圈养在这里的其它几十头骆驼,也全都不见了。
帕沙、西开尔提那些老兵们,表情阴郁,就差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了,可还是没找到失踪的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按照这棚子里的积灰程度,这棚子最少有四五天没人住过了。”沙漠里风沙大,晋安伸手摸了下桌上的厚厚积尘,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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