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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提审白娇娇
    “长官,真的没有什么了。小人当天在胡老板家用过膳就回去了。”
    李景善如实地说。
    雷洪站了身来,走到李景善旁边,看着他说:“我提醒你一下,房梁!”
    “房梁……”
    李景善若有沉思好一会儿,忽然抬起头回答道:“小人想起来了!胡老板叫小人去修房子,除了工具是我自带,修缮所需的材料都是胡老板家自备的,房梁、窗铄甚至直钉都备得齐全的很,就是材料都不怎么好勒!”
    “怎么个不好法,捡重点说!”
    这个小老头说话墨迹,雷洪催促了一声。
    李景善点点头,吞了口吐沫星子接着说道:“就先说直钉吧,胡老板备的固定房梁的直钉太短!我当时还问他有没有长直钉,胡老板他不太懂这个,说要不然他跑出去买。我当时碍了面子,就没让他去。因为那根杉木房梁很轻,心想大不了多钉几颗便是了。”
    李景善说了一大通的话有些口干舌燥,但也没敢跟雷洪讨水喝,抿了抿嘴唇继续讲到:“那根房梁呢,是杉木的料材!当时小人就有些纳闷,如今顶房架房基本用的都是榆木,一是因为经济便宜又耐用,二呢榆木材质厚重、结实不易燃。杉木的房梁虽然好看,但是贵呀!相比榆木的话材质要轻盈一些、疏松一些、易燃一些,哦对了!胡老板的那根杉木房梁还短了一截!当时是我找了块儿榆木疙瘩接上的……”
    “具体短了多少!你测量了没有?”
    审讯中一直没开过口的董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雷洪和李景善身边,忽然问了这一句。
    李景善不认识董亮,在他眼里穿着警服的那可都是长官!听他闻询就想了想立刻回答说:“小人有测量,短了三寸左右!”
    “三寸……”
    三寸就是十公分!那这就对上了!
    董亮心中一喜,转过身去不知从哪抱来了一个黑乎乎的大块物,凑到李景善面前:“您仔细辨认下,是不是这块。”
    李景善接过大黑块,左瞅瞅右看看,端详了许久,最后脸上浮起了惊叹之色:“没错没错!就是这块儿!虽然榆木疙瘩被烧成了炭,但小人当时要把它跟房梁接在一起,所以在榆木上钉了十二颗直钉!现在钉子不见了可钉眼还在!您数数,是不是十二个钉眼儿?”
    李景善说完将黑块递了过来,董亮没有去接手,于是雷洪拿了过来,左右翻转一数,确实有十二颗黑色的眼洞。看来钉子是被人为的去除了。
    李景善见状得意之色溢于言表,说话也快了许多:“绝对错不了就是这块啦!烧成灰我也认得它是块榆木疙瘩!连针眼儿数都对得上,错不了!错不了!”
    此时董亮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但转瞬即逝。雷洪背过身与他做了个简短的眼神交流,随后便对李景善说:“行,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先站一边候着去吧!”
    李景善被带下去后雷洪坐回了方凳上,案件审到此处,他终于有些明白了。
    房梁短了三寸,用榆木顶替,只要稍微在这块榆木上动些手脚,绑上暗绳,在合适的时机用力一拉,那么房梁就很有可能被人为的造成坍塌现象!
    而死者胡远又恰恰是被房梁砸中动弹不得,于火灾中丧了命,这一切的迹象表明都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想到这里,警长雷洪的内心仿佛被瞬间点燃了似的!他觉得这个案子肯定会如同民间故事一般传奇精彩,也让他有了一种包拯在世断案的错觉!
    而董亮眼角余光一直瞄着他,雷洪那种既兴奋又要强忍住的表情令他觉得有些搞笑。
    其实董亮的内心已渐渐平复下来。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场谋杀远远不止雷洪想的那么简单,也并不会马上就结束的。
    这个罪犯和他之前破案抓到的那些草包不能相提并论,此人智商奇高,狡猾且精于算计,作案时沉着、冷静,犯错极少。
    雷洪精神大振,坐姿都端正了许多!按照小本子记的顺序,下一个该提审死者胡远的邻居赵宏海夫妇,然后是宪兵队长李庆、伙计杨立、两个车夫以及死者发小胡进喜,最后是白娇娇。
    可还没等雷洪挨个提审呢,又被董亮打断了:“雷叔,让剩下的几个都站过来吧。审讯的话直接先审白娇娇。”
    “嗯。”
    雷洪清了清嗓门,大声喊道:“把他们所有人都带过来!”
    收到警长命令,十几个警员将剩余几名嫌疑人悉数带到了审讯的场地前。
    雷洪迅速扫了几人一眼,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经过局里侦查,现在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蓄意谋杀!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人当中!但不要怕,凶手我大概已经知道了!其余人则是无辜的,但你们要配合调查!我问什么回答什么,不允许撒谎、狡辩和隐瞒事实!所有人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长官……”
    几个人纷纷答道,没有来及说话的也是连连点头表示应承。
    雷洪又扫视了一遍,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白娇娇身上。
    胡远死去了六天,还未过“头七”。
    南京本地风俗有个说法是头七前不能下孝,因此今天白娇娇是戴孝而来。加上她身材娇小柔弱,趁着一席白衣和脸上的面纱,虽看不清脸庞,但双眼通红,怎一个“惨”字了得,给人的感觉总伴着丝丝寒意。
    雷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现在他可不信这些表面东西了。对她怀疑也是最大的,尽管这个弱女子也差点死于那场火灾之中。
    白娇娇如果不是凶手,那谁又能瞒过她而在房梁上做手脚呢?几乎是不可能的。
    没有多做耽搁,审讯即时开始。
    “白娇娇我问你,当晚你丈夫是几时到的家?”
    “晚上十一点左右。”
    “谁把你丈夫背进了卧房?”
    “一个男的,我不认识他,好像是个车夫,杨立也跟在后面。”
    “火灾发生时是几点?”
    “大概凌晨一点多。”
    雷洪将口供薄拿了出来。前后仔细比对了车夫、伙计杨立、其余两名酒友以及邻居夫妇的供词,与白娇娇所说的基本相符。
    “在你的供词中,胡远是半夜也就是凌晨一点左右酒醒了,下床找水喝对吗?”
    “对的,长官。”
    “因为酒醉才不小心碰翻了供热的暖炉,然后炉火引燃了桌上的锦缎,最后酿成火灾,对吗?”
    “嗯,是。”
    雷洪忽然提高了声音,眯眼成缝厉声问了句:“那我问你!暖炉接着排烟管,如何能轻易碰翻!”
    白娇娇整个头抬了起来,那双眼睛还粘着血丝,声音沙哑且委屈:“长官您是觉得我在说谎么?”
    雷洪不为所动,声音反而又粗了些:“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是我刚才没讲明白吗!”
    白娇娇吸了吸鼻子,过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我家用的是胡远从广州进货带回来的西式洋炉。我那当家的曾经说过,这种炉子供暖快些,热罩范围广还轻便,就是太轻容易翻倒。还不止一次特别嘱咐我,让我用时小心些。谁曾想……谁曾想反而是他自己……”
    话讲到这里,白娇娇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寓情于景,也合情合理。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装的。
    根据现场勘查的结果,基本与她所说的出入不大。胡远卧房用的供热暖炉确实是西洋货,马口皮铁烟筒的洋炉子。
    数九寒冬,正是南京人所熟悉的“猫冬”时期。南京城普通人家卧房供暖一般都采用的是煤炉子或是砖砌炉,自制一根烟管通向窗外就能过冬。
    但这类炉子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通风不好的话存在很严重的安全隐患,卧房内住的人容易被“闷豆子”,轻则头晕脑胀,重则危及生命。其实用现代科学的方式解释,就是空气燃烧不充分导致的一氧化碳中毒。
    而胡远家的西洋炉就好多了,有专业的马口铁皮筒排烟,自然在这一块很安全。但缺点白娇娇说的也没错,炉子轻,容易被侧翻。
    “按你所说,炉子侧翻后点燃了桌上的锦缎,对吗?”
    “对。”
    “锦缎什么材质?”
    “是苏锦。”
    “着火的瞬间为什么不逃跑?还去堂屋提桶接水,最后反而被困在了卧房!”
    雷洪最后问的这一点,也是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的。未加工处理过的苏锦面料确实易燃,但被误燃后火势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正常人肯定能反应过来。
    换句话说,胡远醉酒不论,但白娇娇完全可以跑出卧房去求救,这点毫无疑问。
    “是因为当家的。”
    白娇娇止住抽泣,开始认真作起了回答:“这十几匹苏缎是出事前几天送来铺子的,原本计划下月初发往广州同行商铺。可前段时间一直下雨,我家存货的仓库受了潮,这批货又贵重无比,当家的只好把它们放进卧房。洋炉把苏缎点着了,把我那当家的顿时就吓醒了!他不肯跑喊着马上灭火,就让我去提水……”
    讲到这里众人似乎都听明白了一些,白娇娇又开始了抽泣:“我一弱女子……好辛苦提了半桶水回来,但火势起大了,压都压不住的!半桶水泼出去没用的,把我们俩急的直跳脚!那个时段大火已经烧到了房顶,房梁不知怎么就突然断了,砸中了当家的……”
    白娇娇将这段经历描述的十分之详细,且泪雨阑珊、声情并茂。就现场而言,非常具有煽动性及感染力。与此同时,当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时,她又将一直遮脸的面纱给掀开了——
    鼻骨以下、下颌骨以上,整片区域都被烧成重伤!那一整块凹凸不平、皱皱巴巴的皮肤简直触目惊心!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暴露在众人眼中。
    所有人看完后都惊呆了,这当然也包括雷洪!
    从警二十余年,大大小小的案件经历过很多,领教过的罪犯形形色色也并非少数。但像今天白娇娇这样,为了证明自己清白而将最隐晦的地方公布于众的,实属罕见。
    原来证明一件事实还可以如此轻柔婉转,不似风林火山,而如潺潺溪水。
    雷洪深吸了口气,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不少,看来定是错怪她了,白娇娇应该是无辜的。
    “胡远在酒馆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你演够了没?”
    雷洪身后传来了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同落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