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看着赵镇,晓得自己的话对他造成很大打击,可是情之一事,自己不想沾惹,也不愿再沾惹,这辈子,伤心一次就够了,无需第二回。
“进来吧!”胭脂扬声对外面道,接着胭脂才伸手拍拍赵镇的脸:“别想那么多了,你还年轻,没经过许多事,才会轻易倾心,等以后,经过的事多了,你就会明白,这会儿说的话,有些……”
“胭脂,我会向你证明,我对你的倾心,并非轻易,而是会永远的!”赵镇顺势拉住胭脂的手,妆若发誓。
这样的郑重让胭脂稍微迟疑了一下,红柳红玉已经带着小丫鬟们进来,瞧见他们夫妻站在那里,赵镇握住胭脂的手似乎在说什么,彼此眼神都那么含情。
红玉不由抿唇一笑,红柳对红玉回以笑容,示意小丫鬟们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才对他们夫妻道:“时候差不多了,还请快些梳洗。”
胭脂看着赵镇的眼,这眼神如此认真,不过,有时男人的认真,或许只是说说罢了。胭脂有时一笑,什么都没说。
这回的笑容瞧在赵镇眼中,却有些别一样的意味。赵镇把胭脂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碰这才放开,声音小的只有胭脂能听见:“我会让你相信,我说的,不会有错。”
或许吧!胭脂又是一笑,摊开手心,誓言,也曾有人如此说过,但转眼他就别娶,甚至在娶妻生子之后,还想写什么诗词来扰乱自己的心,真是可笑啊。胭脂勾唇一笑,坐在妆台前打算配些首饰。
赵镇已经走到胭脂身边,把红柳拿出的一根玉簪放下,从袖中拿出一根银簪:“戴这根好,正好应景。”
这根簪子有些眼熟,胭脂微一皱眉,已经想起那是数月前在银楼看过的那根银簪。
“你买这个做什么?”胭脂阻止了赵镇试图要给她挽发的举动,只是问赵镇。
“我见这石榴花很好看,而且,很配你,就买回来了。”赵镇尽量让语气平静一些,但微微颤抖的双手已经泄露了一切。
那时,是订亲之后的事。胭脂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任由赵镇把这支银簪别在自己发上。
红玉握住嘴,想笑又不敢笑出来,娘子夫妻恩爱,对她们这些使唤人来说,也是一件大喜事。
胭脂从镜中瞧见红玉的举动,唇边有嘲讽笑容,世人眼里的夫妻恩爱,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不过,这些事,很快就和自己无关了。胭脂唇边的笑容又变的平静。
赵镇看着妻子面上的笑,胭脂,什么时候,你才能对我绽放甜蜜笑容?
今日是杜老太君寿辰,家里人要在客人来之前,齐齐去给杜老太君拜寿。赵镇夫妻到的堂前时,赵家人除了在外清修的静慈仙师祖孙和在外做官的赵匡美一家,全都到齐。
赵德昭和永和长公主夫妇也已到了,瞧见胭脂,永和长公主对胭脂温和一笑。胭脂不由瞧赵镇一眼,昨日赵镇到底去和赵德昭说了些什么,不但喝的醉醺醺地回来,此刻连永和长公主,都变的这样温和?
不过并没让胭脂思虑多久,端坐在上方的赵匡义见赵镇夫妻走进来,往胭脂身上瞧了移开,对身边管家道:“人都到了,把老太君请出来吧。”
管家应是,对身边人吩咐一声,请出杜老太君,众人以赵匡义夫妇为首,分了男昭女穆,对杜老太君大礼参拜。
永和长公主也随丈夫行了家礼,等众人起身,杜老太君已经站起身,对永和长公主行礼下去:“老婆子生辰,倒累的公主行礼,实在惶恐。”
☆、第92章 点明
永和长公主已经伸手扶住杜老太君:“太婆婆休要如此,今日是太婆婆寿辰,做孙媳的,自然只讲家礼,不讲国礼。”这是每个娶了公主的人家,遇到节庆时候,必不可少的应酬,每回都要如此这般,众人等杜老太君和永和长公主应酬完了,这才各自归座,说些上寿的话。
说完这些,管家已来报有客人来了,该出去迎客的就去迎客,杜老太君也回到房中,稍事歇息。
今日杜老太君寿辰,赵府要大办,自然客人也非常多,不过能亲见杜老太君贺寿的并不多,更下一些的,能得永和长公主和符夫人招待就已很好。至于剩下的,全由吴氏妯娌们相陪。
胭脂虽是小辈中的头一个儿媳妇,不过杜老太君并没让她去陪客,而只是叫她陪着自己:“那些应酬的话,我晓得你也不爱听,再说有人去应酬呢,你还是来陪我说话才是正经。”
胭脂还没应是,赵三娘子已经叽叽咕咕地笑出来:“曾祖母就是偏疼大嫂,还说不要去听那些应酬的话,当初曾祖母是怎么对我们说的,说有些应酬是必不可少的。”
杜老太君瞧曾孙女一眼,赵三娘子已经笑着坐在杜老太君身边,扳着她的脖子撒娇:“曾祖母,难道说,这曾孙媳妇和曾孙女就不一样了?”
杜老太君把曾孙女的鼻子捏了一下:“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你们大嫂,和你们不一样。”“果然曾祖母偏疼大嫂,我就瞧不出来,大嫂有什么不一样的?”这回开口的是赵五娘子,她一双眼认真地瞧着杜老太君。
杜老太君笑了:“有些应酬,要去做,但有些应酬,是不必要的,就不用去做。像今日我的寿辰,来的人虽多,内里却没有几个要你们大嫂去应酬的,那她就不用去应酬,只用陪着我说话就成。”
赵五娘子的眉皱起:“曾祖母说的好复杂,我不大懂。”
赵三娘子刮一下堂妹的鼻子:“什么复杂?你是故意装的。”说完两姊妹都笑了,胭脂坐在那里瞧着她们姊妹们,杜老太君很聪明,也很用心良苦,可是有些事,既已决定,就不会再去做。
丫鬟已经在外禀报:“曹家小娘子来了。”
赵三娘子正打算带上妹妹出去迎接,曹青青就已掀起帘子走进来,笑咪咪地走到杜老太君身边行礼:“老太君安,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我祖母说,她本该亲自来的,只是前儿自己不谨慎,感染了些风寒,不敢来染给老太君,这才让我和我娘一起来了。”
曹青青说话从来都是又快又急,等她说完赵五娘子就笑着道:“曹姊姊,你说话也慢点,说那么快,生怕别人不许你说话似的。”
曹青青也笑了,笑完才对赵五娘子摇头:“我不是怕别人不许我说话,我是怕一停下来,就忘了祖母交代我的话,这可怎么办?”
众人登时全都笑了,杜老太君问过曹青青的母亲在外面和永和长公主她们说话,这才道:“还是你祖母体贴我,晓得我就喜欢年轻小娘子们在我面前花枝招展的。”
众人登时又笑起来,曹青青有些撒娇地道:“是不是都是人老成精?”赵五娘子已经拍她一下:“曹姊姊,这样的话,也只有你会说出口。”
曹青青又笑了,满脸的不好意思。众人说笑一会儿,丫鬟已经来报,今日来的客人中,有人也带了女儿的,请几位小娘子出去陪伴。
赵家几位小娘子和曹青青,这才别了杜老太君,往外面去。人都走的很远,还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年轻真好!”杜老太君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胭脂应了一声是,杜老太君才瞧着胭脂:“其实,外面人都不明白,你欠缺的,是一点点活泼。一点点,不属于年轻女子的,通透!”
“老太君为何要这样说,要按了外面传说,都说我是……”胭脂的话被杜老太君打断了,杜老太君摇头:“人都说老年人迟暮,什么都不明白,却忘了老年人也是从年轻时候来的,年轻人经过的事,老人家怎么会没经过呢?胭脂,你对镇儿,其实没有情意的。”
这样的点明让胭脂的眉微微一皱,接着胭脂笑了,这笑让杜老太君闭眼并且轻声叹息,自己猜对了,可是杜老太君,宁愿自己没有猜对。
“老太君,不管怎么说,我这会儿是您曾孙媳妇。”胭脂的话让杜老太君的眼又睁开,接着杜老太君笑了:“不一样的,胭脂,你晓得,我要的是什么。我年纪已经老了,也许很快就要去见你们的曾祖父了。镇儿的脾性,我想你已经很清楚,别人眼中他家世出众前程光辉灿烂,可没经过多少事,也没多少历练。胭脂,我一直想,你才是那个最适合他的女子,你会点拨他,会开导他,会让赵家,安安稳稳地,再过上许多年。”
原来,这才是杜老太君同意婚事的原因。胭脂的眉微微皱起:“老太君为何这样说?”
“世人大多只听传言不肯去想传言后面的事情,可是聪明人,会去想传言后面的事情。胭脂,我并不愚笨。你是一块璞玉,我曾经想过,如果你对镇儿,是有情意的,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可惜,你对镇儿,就我这半年多来看的,并没有几分情意。”
胭脂垂下眼帘,接着抬头对杜老太君笑了:“老太君的盼望,我明白,但抱歉,我在很久之前,没有遇到赵镇之前,就已经想过以后要做什么。”
杜老太君眼里顿时有失望之色,名利都不在乎的人,唯一能打动她的,只剩下男女情爱,可现在,胭脂很明确地说出,她不在乎这个。
看着杜老太君面上的失望,胭脂有几分不忍:“老太君,这个世间有那么多的女子,那么多贤良淑德聪明灵秀的女子,并不是非我不可。况且赵镇不仅家世出众,他还生的很俊。”
“她们都不是你。”杜老太君又笑了,接着道:“不过,这件事,你既不愿,我也不能强求,我只愿你,愿你……”杜老太君说到这里沉默了,愿胭脂做什么呢?再多的愿望,都拗不过来。
胭脂伸手握住杜老太君的手:“抱歉,老太君,不过我在赵家一日,会做好赵家的媳妇一日。”
“你和镇儿,约定了几年?”杜老太君的问题并没让胭脂感到奇怪,她直言不讳。
“三年?”杜老太君突然笑了,三年,其实并不算短,也许三年之后,胭脂能改变主意。想到这里,杜老太君的神色又变的有些愉快。
胭脂瞧着杜老太君面上闪现的愉悦之色,对杜老太君道:“今日本是您的寿辰,可是我……”
“有些事,早晓得比晚晓得要好!”杜老太君拍拍胭脂的手:“我不会怪你,我从来都喜欢有话就说的孩子,那些藏藏掖掖,以为自己是为别人考虑,其实全是伤了自己的做法,我并不喜欢。”
胭脂很敏锐地想到赵琼花,不止胭脂,杜老太君也想到这个曾孙女。老二家,究竟想要做什么?难道是真觉得后族无上荣耀吗?
两人之间的事一点明,胭脂就觉得身上的担子又轻了些,和杜老太君又说了一会儿话,丫鬟又来报有谁谁来了,还请杜老太君出去接受行礼。
胭脂扶了杜老太君起身,杜老太君站起身时拍了拍胭脂的手:“今日的话,我不会和人说的,也不会怪你,要真有那么一日,只能怪赵家没有福气。”
胭脂瞧着杜老太君那慈爱的脸色,只微微嗯了一声,杜老太君摇头,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他们去吧。
能面见杜老太君行礼拜寿的,都是极亲近的亲戚,胭脂扶了杜老太君出去时,瞧见自己的娘也坐在里面。今日杜老太君的寿辰,王氏是一定会到的。
胭脂见了王氏,恨不得撇下众人,扑到母亲怀抱里好好诉说一番,不过因为这是正经场合,所有的人都按品大妆,坐在那里一个比一个严肃。胭脂自然也要端庄起了容颜,扶了杜老太君坐下,自己随侍在旁。
杜老太君一坐下,众人这才起身,对杜老太君行礼拜寿,一个个口中吉祥话不绝。
杜老太君面上笑若春风,一个个问候过来,方才和胭脂谈话时,那稍微沉重的面色已经消失不见。这样也算荣耀到了顶点,可是就算这样荣耀,也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是不如入道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