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希不是来报复的,准确的来说,要报复也不是现在,也不是靠步萌。
步萌看着荣希,他很平静,眼里却翻滚着让人望之生畏的仇恨,他一直看着砖瓦房里的几张凳子,步萌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破旧的长凳,墙面上有勾挂,是钉起来的,那里绑着一条绳子,连凳子一起绑着,那绳子上还有干涸的、发黑的血迹。
步萌不知道是不是那抹血染红了荣希的眼,他就直直看着,双眼渐渐有了血丝。
……
荣玉的坟墓在一座并不高的山头里,这里的村民死后多数都是葬在这里,风景倒也是宜人。
聂家也就是给埋了,堆了个坟头,墓碑什么的是没有的,荣希削了一块木牌,刻了字,还贴了一张照片。
步萌认得那张照片,是寻人启事上的照片,照片里荣玉笑得很美,眼里充满了对生活的期许,这是荣玉准备去上大学时,拍的证件照。
回去的时候,华烨怕自家小姐累着,毕竟走进来的时候就累得够呛,便租了村里的三轮车,荣希倒坐着,一直看着渐行渐远的路,像要将它死死铭记。
荣希回来时大病了一场,一直烧得迷迷糊糊的,话说他的体质很特殊,从小就没喝过药也没看过病,被打得半死他也能自动痊愈,也是因为这样,那对人渣才肆无忌惮地折腾他。
可是这一次,却病来如山倒。
叶生给他租了房子,步萌还是因为他没来学校才跑去他家看他的,她觉得她要是再晚点来,他估计要烧成智障了。
步萌赶忙带他去了医院,打了吊针,吃药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肯吃,因为荣希从小就没怎么吃药,更是厌恶吃药。步萌想给他灌进去,可是瘦弱的男孩,皮肤白得像没有见过阳光,几乎透明,他青紫色的血管那样清晰,因为发烧,他脸上是不自然的潮红,单薄得像会陷进病床里,眼角有晶莹的泪,嘴里呢喃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步萌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季酆意气风发,一副能上天的样子。
叹了口气,步萌坐到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你姐姐本来是想逃的,但是她最后还是认命了,因为她听话的话能拿到一点钱,她始终担心的是你,想将钱留给你,只不过是你父亲拿了拿笔钱罢了,你姐姐她不想你这样的……”
步萌真不会说安慰人的话,语气生硬话语单薄,但是荣希却张开了双眼,眼睛湿漉漉的,没有以往的深沉,有这个年纪男孩的稚气和软弱。
见他醒了,步萌连忙端起旁边冲泡好的小柴胡,想要喂他喝下,可是荣希一闻到这味道,就厌恶地皱了皱眉,难得的任性。
“这不是药,是咖啡,还是美洲牙买加进口的,你这样的土包子肯定没有喝过!”步萌一边胡诌着,一边给荣希喂药。
荣希没有反抗,用一双浸水的,通透如琉璃的眼睛看着她。
直到很多年以后,荣希喝过很多咖啡,将美洲牙买加所有品种的咖啡都喝了个遍,却找不到当年的味道。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步萌在叶生的疼爱下活得无忧无虑,荣希本就早熟,历经变故,更是像一夜长大,或许那个能让他幼稚,让他依赖的人已经不在了。
以鸟鸣春,以雷鸣夏,以虫鸣秋,以风鸣冬,不一样的四季,永远的变迁,步萌十五岁了。
今天是平安夜,一个不属于我们的,却总有智障要庆祝的节日。
“叶芽,revolution是什么意思。”
身后有点沙哑的男声传来,步萌的背后被人用笔头戳了戳,昏昏欲碎的步萌被戳得一阵烦躁,她回头,看着清隽的少年,他在变声期,声音却不像其他男生一样是难听的鸭公嗓,有点沙哑,很撩人很好听,不得不说,他这副皮囊就是上天的厚爱。
但是步萌不为颜值折腰,“我今天已经和你说了都三遍了,是革命的意思。”
她身后好看的少年,是荣希。
步萌无奈,这荣希学什么都强,数理化更是牛逼到不行,依旧是个竞赛大神,逢奖学金必拿,所有老师都夸他是天才,可这么一个人偏偏学不会英语,他能背圆周率却背不了单词,英语考试对他来说纯粹就是第六感考试!
“哦,对不起。”荣希看着步萌略烦躁的样子,识趣地道歉。
步萌看着荣希一头细碎好看的头发,有些秀气的眉毛,精致的五官轮廓分明,微垂着头歉疚的样子乖巧得不行。
步萌顿时没了脾气,这智障就会利用她这个老阿姨的软心肠!
荣希见步萌不气了,赶忙蹬鼻子上脸,拿起英语书,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开始问。
就在两人说话间,下课铃声响了,一个女生走了过来,眸含春水,面粉花飞,一看就是含羞带怯的思春少女。
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朱晓彤,是个富家女,为人比较高调,成绩优异还貌美如花,在这青春萌动,荷尔蒙发酵的年纪,她是很多少年梦中的倩影。
她身后还有几位女生在观望,应该是她闺蜜,目测是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荣希同学,我想请你吃苹果。”少女的声音又软又甜,白皙细腻的手捧着红彤彤的苹果,分外好看。
荣希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书本,他也不是第一次被表白,没办法,他长了一张能让女人趋之若鹜的脸,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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