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怒意过盛,他竟然挣脱了寒离月设下的法术,虽然口里血腥味越来越重,但他还是艰难地朝谈衣走去,结果没有两步就支撑不住,用剑拄地才没有倒下。他咽了咽口里浓重的血味,抬起头来,看向谈衣,“谈衣,你听我说,他——”
他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却忽然僵住了。谈衣挡在那魔头的身前,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如刺骨之冰,如焚心之火,竟让沈漠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感到灭顶的痛楚与苦涩混杂在胸口,他的口里又涌上几股血腥。
“你想做什么!”谈衣紧紧护着寒离月,红如琉璃的眼眸不再充满笑意,反而满是警惕与敌意,依稀还有一点凶狠,好像他只要再上前一步,就要亲手了结他的性命。
沈漠惨白着脸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谈衣,似乎还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假装的痕迹,但每多看一眼,他的心底却只是更多增添一分苦涩。
寒离月轻轻拥着谈衣,微微一笑,埋首在他发间深深呼吸。原本沈漠忽然冲破禁制,他十分不悦,几乎就要把这不识相的人类修士处理掉,但谈衣的动作大大抵消了他的怒气。在他心中,这路边的花花草草果然是不值一提的。
不过……寒离月凝了凝神,眼睛凉凉瞟过正一脸失魂落魄地望着谈衣的沈漠。纵然不值一提,却也碍眼得很。
他微微曲指,正要动手,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捏捏谈衣的手叫他。
寒离月把谈衣的手捏了又捏,觉得触感甚是不错,又放在唇边亲了亲,不自觉地想到三日前的美妙滋味,手就慢慢不规矩起来。
直到谈衣红着脸欲言又止地看他,寒离月才想起正事。但他却没有放开谈衣,反而把他拥得更紧了些,然后才慢慢说道,“这人甚是讨厌,本座不想再看到他。”
普通人的“不想再看到”或许只是不想再见,寒离月的“不想见”却只有一种意思——那就是让那个人彻底消失在这世上。
寒离月漫不经心地撩起谈衣的黑发在指尖缠绕,眼睛却紧紧盯着谈衣,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谈衣听到寒离月的话,表情怔了怔,露出为难的表情,寒离月的眼睛霎时一冷。
“怎么?小衣舍不得了?”寒离月轻声问道,语气似乎没有半分不悦,可空气中却涌动起点点危险的气息。
沈漠眼中也浮现出丝丝希冀,可他马上就听到了谈衣急急否认的声音,他说,“自然不是的!”
自然……不是的。沈漠口中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左手捂上胸口,忽地深深抓住。他以为他已经不能更痛,但很快,他又听到了更让他痛彻心扉的话语。
谈衣一字一字说得认真,却是对着另一个人,“尊上,这数十年来,我心中所思所想,唯有您一人而已。”
谈衣的告白热烈又直接,不带任何其它赘述,但即便是聋子,也认得出这其的拳拳真心。寒离月自然听到了,周身的杀意顿时散去,眸中宛如春雪消融。
沈漠也听到了,却听得心如刀绞,那些本就微弱的希望刹那间就彻底粉碎。谈衣的一句话比所有的剑刃更锋利,更伤人至深。
“既然不是舍不得,那杀了他又有何妨?”寒离月还没放弃。
谈衣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尊上,”他的脸上闪过一缕痛色,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在您将我带回魔界之前,我也曾是珞华山派的弟子,那时,家师与苍岚山现任掌门乃是至交好友。”
寒离月仔细回忆将谈衣带回时的场景,脑中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画面,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谈衣没有发觉寒离月的异样,虽然时隔多年,回忆起当年门派的灭门惨状,他也还是十分痛苦,“我已不能为师尊尽孝,但师尊若是泉下有知,得知他好友门下的得意弟子死在了我的手中,我……”
谈衣没有再说下去了,转头凝望着寒离月,眼中带上了些祈求的意味。寒离月难得的眼神有些飘忽,直到谈衣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正色道,“既然是你师尊好友的弟子,那就放过这媚媚一次,但下不为例。”
“尊上,”谈衣表情怪异了一下,出口纠正他,“那不是媚媚,是沈漠。”
“哦,沈媚。”寒离月又不知道神思不属地在想些什么,竟然把沈漠听成了沈媚,还皱了皱眉,嫌弃道,“这名字甚是俗气。”
“尊上,不是沈媚,是——唉,算了。”谈衣叹了口气,觉得寒离月对沈漠还是沈媚大概并不在意,而且他不记得名字或许还更好,于是也不说了。
寒离月此时的心思的确已经完全不在“媚媚”身上,人界谈衣的那些千丝万缕的往事让他隐隐心虚,他只想快点带谈衣回魔界。至于别的什么“媚媚”或者“娇娇”,要计较可以来日方长。
在离开前,寒离月始终还有些不甘心,尤其是看到“沈媚”还一眨不眨地看着谈衣,一望便知必定还贼心不死,心中更加不悦。
谈衣连忙再三保证与沈漠没有发生任何关系,不过就是随意戏弄戏弄他而已,以后也绝不会再见他,寒离月这才放下欲要抠出沈漠眼珠子的手,转而一挥手,打开通往魔界的空间裂缝。
谈衣松了口气,为了不让寒离月再想起要让沈漠缺胳膊断腿,很快地和他扯起别的的话题。至于寒离月对什么最感兴趣,那自然是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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