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查,”蒋明珠手心里几乎要掐出血来,含恨道:“我想……是误中副车,这药本该是下给我的,白姐姐是替我挡了这一劫。”
聂玄神色一凝,抓了她的手压在自己两手掌心,免得她弄伤自己,沉声吩咐萧文远:“去太医院,把王忠思叫来,给我一点一点地查,到底哪里被人动了手脚。”
他的声音沉得厉害,蒋明珠甚至觉得他握着自己的手还有点轻颤,低了头去看,却猛然一惊,飞快地抽出手来:“殿下,你手上受伤了!”
聂玄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手心里两道血迹。刚才也没留意,这会儿才觉出丝丝的疼来。看蒋明珠皱着眉,他反倒是一笑,随意道:“没事,缰绳磨的,回头上点药就行了。”
蒋明珠心里一酸,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急着赶回来,竟连手上磨破了都没发觉,不由红了眼眶,低声喊了句“殿下”,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聂玄本想摸摸她的头发,一看自己手上的状况,也就放弃了,单手揽着她,保证道:“别怕,不会有事的,阮斛医术很好。”
蒋明珠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殿下,无论是谁,我绝不放过她!还有,不管查出来是谁做的,蒋明瑾都必须是从犯。”
去年她没有立场处置蒋明瑾,但现在绝不再放任下去。就算不是蒋明瑾做的,她也早就动了这个念头。
“行,我知道你的意思,”聂玄一点头,一句多余的都没有问:“她不会有机会再回沈家。”
☆、第六十六章 怒斥沈策
第六十六章怒斥沈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蒋明珠站在屋子外头,听着白琦菲压抑不住的痛呼,不由咬紧了牙。
聂玄知道这会儿她肯定不肯离开这里,便也不劝,只搂着她轻声安慰,让她能靠着自己歇一歇。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明珠抬起头来:“殿下,沈策呢?他怎么还没来?我派人通知他了。”
“应该是在翰林院当值,不过也可能今天刚好他进宫轮值,伺候笔墨,”聂玄看她着急,忙招手把萧文远叫了过来:“你去翰林院看看,要是他进宫轮值了,就拿我的令牌去给他传个口信,一定要把人接到。”
萧文远连忙应了声去办事。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撞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沈策。
沈策不像聂玄,敢在太子府纵马,到了门口就是被下人引了一路走进来的,他心里着急,本欲发火,一看竟是萧文远,也不得不按捺下了脾气:“萧长史,我夫人怎么样了?”
萧文远一欠身:“阮太医说沈少夫人怕是要早产了,现在孩子还未出生。”
沈策脚下步子一乱,隐隐约约已经能听到白琦菲的声音了,心里一急,再也顾不上他,三两步跑到蒋明珠和聂玄身边。
聂玄一手牵着蒋明珠,一手抬了下示意他别行礼了,甚至还开口安慰了他一句:“阮斛的医术很好,他方才说了,一定会让她们大小均安,你不必太担心。”
沈策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与聂玄年龄虽相近,但却只有过几面之缘,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聂玄竟会亲自开口安慰他,这着实让他有点惊讶。
聂玄倒是没有想太多,他只是设身处地地想想,若是里头躺着的人是蒋明珠,只怕他血洗太子府的心都有。因此才对沈策格外优容,交待下人过来伺候,才看向蒋明珠,温柔道:“既然你表哥来了,你先去休息下,嗯?”
蒋明珠一言不发地摇头。
聂玄无奈,只得把她的手一握:“那我们去花厅坐会儿吧,正好等等王忠思那边的消息,他现在已经到了,正在绣房检查。也给我把手上的伤处理下。”
他手上如今还是一片血迹,蒋明珠心里一疼,这才答应了。让素和取了清水和药粉过来,亲自给他包扎。
聂玄咬牙切齿地要找的人,谁也不敢多耽误一刻。王忠思被聂玄那几个功夫一流的侍卫带过来,觉得自己一把老骨头都快要被颠散了,一看到聂玄的脸色就半句废话都不敢再说,恭敬道:“太子爷,微臣已将绣房里的所有物件彻查了一遍,药是下在金丝里的。”
蒋明珠凝眉:“怎么可能?当初东西送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让阮斛检查过一遍了。”
王忠思最得意的便是自己在药物药理上的成就,见她不信,立刻道:“阮太医年纪还轻,做事难免有些毛躁,发现不了也不奇怪。那一大卷的金丝里,只有最后一节被下了药。”
蒋明珠倒没有不相信他的意思,只是不解道:“那金丝是卷着的,要是卷在最里面,的确可能没查出来,不过就算最后那一节下了药,那也是为了让我绣到最后的时候沾染上,没理由会在这会儿就误伤白琦菲吧。”
聂玄目中骤然冷了下来,把她的手用力一捏,似乎有点不满她对自己差点被暗算的事这么不上心,转头问王忠思:“什么药性?”
“堕胎,”王忠思已经不敢看聂玄的脸色了,只飞快地回报着自己查到的结果。
蒋明珠咬了咬唇:“再查,把绣房外面的小院子也查一遍,肯定还有不对的地方。”
她方才虽着急白琦菲的情况没有细看,但也注意到白琦菲手上虽拿着金线,却并不是什么最后一节,那剩下的小半卷还好好地在卷着,并没有散开来。白琦菲会早产,应该不仅仅因为这个。
聂玄挥了挥手,让王忠思照她说的去做,旋即把她抱了起来:“听话,闭上眼歇一会儿。就算你把自己逼得再紧,白琦菲也已经出事了,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看得出来,这丫头这会儿的心思已经太重了。蒋明珠不说话,聂玄便安静地抱着她,温热的手掌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抚着。
这个男人仿佛天生就有种叫人臣服的气场,即使外面兵荒马乱,他也能在身边撑起一片无风无浪的天。蒋明珠只觉得腰腹间暖暖的,连着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下来,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合上眼。
白琦菲和沈瑶来的时候还是早上,这会儿眼看天都快要黑了,白琦菲竟还没将孩子生下来。
蒋明珠和聂玄再过去的时候,发觉她连呻吟声都小了许多,仿佛再没有力气了。蒋明珠心下便是一沉,担忧地看向聂玄。
聂玄暗自叹了口气,面上却半点不露:“不会有事的。”
沈策一直站在厢房门口,坐立不安地等着,连他们去而复返也没察觉到。还是沈瑶先看到了他们,跑过来拉着蒋明珠,急道:“明珠姐,这个太医能不能救嫂嫂啊?他这么年轻,看着还不到二十岁,刚才不是还有个老太医来了么,不如让他去救大嫂吧。”
聂玄对她莽莽撞撞的动作有些不满,一伸手便把不露痕迹地把她隔开了一些距离,但见她着实着急,还是解释了一句:“阮斛是卢子文的关门弟子,若是他都救不了,那整个太医院大约也没人敢说能救得了了。王忠思只通药理,医术一般。我只是让他来查线索的。”
沈瑶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恨恨道:“那找到是谁要害大嫂了么?我一定饶不了他!”
沈策匆匆赶来的时候只知白琦菲在太子府要早产了,还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委,一听这话便又惊又怒:“小瑶,怎么回事?”
“大哥你还关心这个么?”白琦菲到现在还没能生下孩子,沈瑶心里的弦一直绷得紧紧的,一张口都是哭腔,又气又急,忍不住出口冲他:“刚才太医说大嫂原本就胎气不稳,要不是你纵容蒋明瑾把她气得病倒,又怎么会出这种事!”
蒋明珠在一旁看着,他们兄妹俩原先感情是极好的,沈瑶对这个哥哥既依赖又崇拜,还曾因为她退婚的事与她闹了好大一场别扭。若不是沈策当真过分,沈瑶绝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沈策却并不这样想,他只觉得是妹妹心情不好发脾气,反而皱起了眉,揉了揉额:“小瑶,你不要无理取闹……”
蒋明珠不知自己到底是哪里来那么大的怒气,一伸手便把沈瑶拨到了自己身后,冷冷地看向沈策:“小瑶说的没错,她躺在里面,一多半是拜你所赐。沈策,你最好趁着现在想想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想不想和她好好过。否则她就算这一次能闯过去,以后也总会被你折腾到心灰心死!”
聂玄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但他也并没有阻止,只一手扶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沈策被她当头一顿训斥,面上一阵白一阵红,还没反应过来,便又听到蒋明珠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把蒋明瑾带来。
聂玄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纯粹的愤怒,冷冷看了一眼沈策,心里有点不痛快,心道你自家的那点破事就在自家院子里闹,闹个天翻地覆我也懒得管,闹到太子府来算怎么回事,还得劳烦我媳妇给你整治后宅,这都叫个什么事!
蒋明瑾被侍卫抓着捆起来的时候就知道白琦菲早产了,现在还在鬼门关前徘徊,一时间竟说不上是痛快还是害怕。但这会儿被带到蒋明珠跟前,心下便有了主意。还没等蒋明珠说话,就抢先大喊:“太子爷、少爷,是太子妃故意设计害我的!是她给夫人下了药!”
聂玄神色一厉,正要说话,却被蒋明珠拦下了:“殿下,让她说。”
蒋明瑾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但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她再想了,连忙道:“太子妃和我说,能帮我除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条件就是我帮她作证,那药本来是太子府里的侧妃、庶妃下给太子妃的!她说这是一石二鸟的办法,我们都能得到好处!”
本是她自己的念头,她如今都推到蒋明珠身上。蒋明珠却丝毫不惊奇,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沈策又惊又怒地看向蒋明珠,攥紧了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竟这样待她,她是真心把你当做朋友的!”
蒋明珠目光瞥过他,莫名地笑了笑,心道别人说吃一堑长一智,沈策吃了这么多次亏,竟是没有半点长进。
从前他不信她,后来他觉得她变了,变得工于心计了,到了现在,他居然觉得她会害白琦菲了。
她不在意,聂玄却没有那么好的脾气,一个眼神便有侍卫把沈策押着跪了下来。
聂玄嗤笑了一声,冷然道:“给我闭嘴!我聂玄的妻子,什么时候沦落到想除掉一个人还要亲自动手了?更遑论和这种蠢人合谋。她想除掉谁,直接和我说便是了,我自会帮她料理。沈策,你最好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话。”
蒋明瑾见聂玄丝毫不信她的话,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太子爷,她这么做,还因为她嫉妒,您不知道,她与我家少爷原本有过婚约!”
聂玄眼神一厉,这回是真的有点怒了,蒋明瑾心里一喜,连忙添油加醋:“所以她嫉妒夫人!”
蒋明珠直接笑出了声,聂玄低头,见她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朝沈策那个方向一示意,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再抬头时,嘴角也有了一丝弧度,嘲道:“嫉妒她什么?嫉妒她刚订了亲丈夫就娶妾?还是嫉妒她满心欢喜辛辛苦苦地怀着孩子丈夫就和小妾成就好事?还是嫉妒她一脚踩在鬼门关里丈夫还在这儿跟小妾眉来眼去?漫说明珠根本没有与沈策定亲,就算定了亲又退了亲又怎样?也只能说明我家这位姑娘眼睛还没瞎,知道不该把一辈子交到这样的丈夫手里!”
他每说一句,沈策的脸就更白一分,聂玄心道蒋明珠真是前世欠了这两人的,还得扮黑脸来点醒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