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觉非说完,见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都没有什么旁的反应,等了一会儿之后,看看天色快黑了,略微沉吟,便索性道:“我先出去了!”
陆小凤当即抬起头来,追问道:“你去做什么?”
几乎是同时,西门吹雪则是冷冷淡淡的开口:“你要去找林仙儿?”
叶觉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若是陆小凤所料不错的话,我现在回去兴云庄那边走一趟,看到的人未必是林仙儿,而很可能是宫九!”
叶觉非说完,又朝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片刻的沉默之后,陆小凤一手托着下巴,忍不住提议道:“兴云庄啊……觉非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干脆一起过去看看?”
西门吹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微微颔首。
只不过,陆小凤和西门吹雪两人,却并未立即跟上去,而是先去看了李寻欢,又重新询问了些关于兴云庄的事情。
等到交谈之中,李寻欢敏锐的察觉到陆小凤等人的意思,自然是不肯放任他们几人就这般冒冒失失的闯入兴云庄。
叶觉非已经独自离开,便是要追,也已经是来不及了,李寻欢虽然神色担忧,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撑着尚未痊愈的病体,和陆小凤一起前往兴云庄查个究竟。
至于始终冷冷淡淡沉默少言的西门吹雪,则是见陆小凤无法摆脱李寻欢之际,便一言不发的孤身离开,徒留陆小凤一脸的无奈苦笑。
夕阳渐渐落下,秋日的景色本就一片金黄,被晚霞笼罩其中的兴云庄亦是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流动跳跃的金子,却依旧难掩院中秋色寂寥,落叶纷飞,风过回廊。
说来也好笑,叶觉非这几日没少来这兴云庄,却没有一次是递上拜帖从正门进的。每次凭借一身不俗的轻功躲闪着那些庄子里巡视的护院们,反倒是让叶觉非把兴云庄的大部分院落布置都记得清清楚楚。
熟门熟路的越过石栏小桥,穿过尚未盛开的梅花林,动作轻巧的站在冷香小筑的前面不远处,借着梅林掩好身形。叶觉非这一次,倒是没再在林子里见到互诉衷情的男女,仿佛也没有隐匿着的踪影。
冷香小筑的门紧紧的关着,却是窗扉半掩,稀疏的梅枝搭在窗外一尺远,正好在窗格子上投下一道轻巧的影子。
叶觉非避开窗子的方向,从冷香小筑后面的一侧墙壁下面绕过去,轻手轻脚的凑到了房屋附近,然后灵巧的栖身于半掩的窗下,听着冷香小筑里正在交谈的两个女声。
叶觉非屏气凝神,仔细的听着那两个熟悉的声音,一个声音柔软讨好是林仙儿,另一道声音冰冷孤傲如同冰雪,却是此前只与叶觉非有过一面之缘,并且能够让叶觉非恨屋及乌的沙曼。
想起京城郊外之时,宫九对沙曼的宠爱维护之情,叶觉非不由得皱了皱眉,反过来一想,却也松了口气,既然沙曼就在林仙儿这里,倒是正辞。
“你去招惹了叶觉非?”沙曼的声音虽然很冷,很傲,仿佛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可是,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魅惑却让人不由得心中一动,“她在追查梅花盗的下落!”
林仙儿那张纯洁动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笑意,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同样漂亮的手指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袖,涂了鲜艳蔻丹的指甲上甚至泛着一片青白色。
“我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她?”林仙儿强压着心底的仇视和愤怒,看向沙曼,漂亮的眼神一闪,脸色苍白的反问道。
两个极为相像的漂亮女人,要么会成为最好的朋友,要么,便会是最坚决的敌人。
林仙儿和沙曼的性子其实相差甚远,只可惜,她们两人却又一个最大的共同点,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利用自己的身体和美貌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林仙儿是享受于这种被男人众星捧月的生活,沙曼却是强迫自己忍受着宫九的喜爱。
本来,林仙儿和沙曼应该会是敌人,可是,宫九的存在,不管是对林仙儿还是沙曼来说,都如同有一双极其漂亮而又极端残忍的手在轻柔的扼住她们的咽喉,令人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举动。
沙曼微微一哂,冷笑道:“难不成还是她招惹了你不成?”
林仙儿闭紧了嘴,面上毫无血色,却并未直接反驳沙曼的说辞。
沙曼依旧神色漠然的看向林仙儿,那双蓝色的眼眸如同猫一样慵懒而狡猾,却又充满了一种纯真的残酷,冷笑道:“九公子说,陆小凤已经到了保定城,你之前既然也招惹过他,便更要小心些,把自己的那些首位全部收拾干净,得罪了一个叶觉非已经够麻烦的了,别让陆小凤也找到你的头上!”
林仙儿抬眼看向狐假虎威的沙曼,在心底不住的冷笑,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容,轻声道:“我知——”
她的话音未落,另一个十分轻快、略带揶揄的嗓音已经从窗外传了进来,刚巧打断林仙儿未完的话语。
“刚刚那是宫九的意思吗?我记得,他一般说话不是这么个口气的呀!”叶觉非微笑着从窗子里翻了进来,对上沙曼和林仙儿瞬间同样有些失神的美丽面孔,开玩笑一般的眨了眨眼睛。
“沙曼,”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从叶觉非的口中轻轻的说出来,愣是带上了几分在舌尖低喃宛转的复杂意味,“在这里看到你,真巧。”
看着突然出现,笑容悠闲而平静的叶觉非,沙曼和林仙儿都没有做声,因为恐惧,只觉得背脊生寒,还带着些微微的僵硬。
叶觉非也不管她们两人此时是何种心情,手里轻轻的握着千叶长生剑,虽然显得十分随意,却刚好把剑以一种适合骤然出手的角度挡在身前。
林仙儿恍若未觉,被宫九悉心教导过剑法、也颇有几分眼力的沙曼见状,却是本能的瞳孔有些收缩。
叶觉非悠然道:“刚刚正好听你们说道陆小凤,正巧,今天有他提醒,我才又打定主意再来林仙儿这里瞧瞧,本来我还想着,说不定能在这里看到宫九,倒是不曾想到,却是沙曼你在这里。”
迫于叶觉非的压迫,林仙儿已经有些瑟缩着后退,不敢说话,反倒是沙曼,因为异族的血脉,身姿本就比寻常女子更加高挑些,一身带着海浪般莹莹波光的蓝色长裙衬得她的身体更显性感修长,再加上那双猫一样的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十足的冷漠而骄傲。
——也正是叶觉非最讨厌的那种、看见了就心烦的和苏曼莎极其相像的姿态模样。
冷静下来之后,沙曼也是一声冷笑,对叶觉非道:“叶姑娘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叶觉非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道:“坏人财路就别怪人家找你麻烦!”
沙曼闻言微微一怔,下一瞬,刚刚还做得稳稳当当的叶觉非已经用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将桌上的茶杯猛地扫了出去,直直的冲向站在一旁的林仙儿,而叶觉非手中的剑也以一种势不可当的骇然气势,如惊虹掣电一般刺向了沙曼。
沙曼腰肢柔软,整个人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动作迅速的避开了叶觉非的剑锋,在她的手中,也已经飞快的弹出了一根又细又长勒上去却能轻易折绞碎一个人喉咙的钢丝。
那道钢丝的一端锐利而锋芒,就在沙曼转身躲闪的刹那间,便已经径直刺向了叶觉非的咽喉要害之处。
叶觉非却并不躲闪,不知何时,已经将手中的轻剑千叶长生换成了重剑泰阿,以厚重结实的重剑剑身直接挡了沙曼手中柔韧却能取人性命的钢丝一下之后,便从钢丝中间拦腰斩下,饱含内力的钢丝断成数截之后,依旧力道不减的四下里飞射出去,纷纷刺入桌案、博物架等屋中的摆设,细长的钢丝几乎没顶,只留下一星半点的暗芒闪烁。
一声惊恐失神的尖叫过后,林仙儿猛地捂住自己的一侧脸颊,几滴鲜血缓慢的从她的指缝渗出来——刚刚飞射出去的钢丝,有一截刚好擦着林仙儿的脸庞过去,骤然的凉意之后,便是火辣的刺痛,更是在那张绝美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九公子不会放过你的!”沙曼手中细长柔韧的钢丝被叶觉非毁掉,惊骇之余,再无反手之力,被叶觉非封住穴道之际,声音里颇有几分尖利的喊道。
叶觉非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也不跟沙曼多话,只是在心里冷嗤一句,想着宫九还说过,要告诉她梅花盗的身份呢!虽说谁也没当真,不过,真真假假的,说到底,还是宫九理亏呢!
☆、第98章 多情剑 客
叶觉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淡淡道:“说得好像我多怕他似的!”
沙曼被封了穴道动弹不得,脸上那张一直以来的高傲冷漠的面具仿佛也被人打碎了一般,那双海蓝色的像猫一样的的闪过一丝惊恐,然而,看到叶觉非并不在意宫九时的淡然表情,她的眼睛里,却也隐含着些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的复杂快意……
沙曼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猫一样的眼眸也有些失神,只是意识迷离般的喃喃道:“你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可怕……他不是人,他根本就不是人!”
听着沙曼那种强忍着恐惧的喃喃自语,叶觉非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也分辨不清,沙曼所说的,到底是一直藏在心底不敢告诉旁人的真话,还是她在假装失神,故弄玄虚……
林仙儿依旧缩在角落里捂着自己受伤的脸颊,刚刚叶觉非和沙曼大打出手,自然也就没有人顾得上理她,这会儿,她反倒自己安静了下来,只是看见在叶觉非手下撑不住几招就被制住后,用同样惊恐的眼神仓皇无措的望着终于把视线转到她身上的叶觉非。
叶觉非重新又坐回了椅子上,冲着林仙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不知何时,那柄雕琢着金色杏花纹络的重剑泰阿已经重新被她背在了身后,只有细长精巧的千叶长生剑被她随意的握在手中。
等到沙曼安静下来,甚至有些瑟缩的闭上眼睛之后,叶觉非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林仙儿,你上次告诉我说,真正的‘梅花盗’已经死了,然后我信了。”
林仙儿惊惧的飞快道:“我没有骗你!”
“我没说你骗我呀!”叶觉非看着她,微微挑了挑一侧的眉毛,莞尔一笑,继续道:“我只是想再问一句,现在的那个假扮的‘梅花盗’是谁?”
林仙儿的眼神瑟缩着闪烁了一下,依旧用手捂着那张纯洁美丽的脸上被钢丝擦碰到的伤口,微微低垂着头避开叶觉非的视线,躲闪着那双清亮到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林仙儿试图深深深埋掉心中的秘密,一副惊恐颤抖的模样,使劲摇了摇头,哽咽着颤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在帮九公子做事,我什么都不清楚,我连九公子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沙曼突然冷笑了一声,显得极其尖锐和突兀。原本冷淡而魅惑的嗓音里,却因为深深的惊恐和恨意而染上了几丝诡异的沙哑。
林仙儿的话语,随着沙曼这一声冷笑而戛然而止。毕竟,对于林仙儿来说,从来不把她看在眼里的叶觉非可怕,宫主那种提到宫九就彻底变成疯子的模样则是更加让她感到恐惧。反倒是宫九,因为接触的少,在林仙儿眼里,宫九却一直是一个英俊而神秘、心思莫测并且还没有沉迷于她的身体的普通男人而已。
而对于习惯于把自己那具美妙的身体当做武器的林仙儿来说,一个男人,即使是像陆小凤那样风流不羁、纵情声色的浪子,也永远比一个女人要好对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