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冰雁也被气笑了,口气里带着几丝奇异的色彩,道:“岁寒三友是找陆小凤的,阁下为何却是要我早作打算?今日我和叶姑娘前来拜见诸位,不知道诸位是要有个什么打算?”
叶觉非凉凉的插上一句:“大概是你家大业大,容易被人盯上,陆小凤就一个形单影只、孑然一身的浪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盯上他不容易吧!”
“咳咳……”陆小凤手里还端着一杯美酒,水晶樽在灯火下晶莹剔透,琥珀色的美酒亦是酒香醉人,他才刚刚喝了一口,便被叶觉非的话呛了一下,咳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蓝胡子不解道:“叶姑娘和姬老板这是何意?”
“这意思就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叶觉非稍稍停顿了一下,眼波流转,笑容里却平添了几分凉意,轻声说道:“我今日来找你,自然也是有要事的……阁下消息灵通,不知道可猜到了我们几人所为何事?”
方玉飞早就看出了叶觉非来者不善,却依旧从容优雅,温文有礼的轻声笑道:“还请叶姑娘明示。”
叶觉非的回答倒也干脆,“罗刹牌交出来!”
可是,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把一起找上门来的连同陆小凤和姬冰雁两人都惊得呆住了。
☆、第110章
方玉飞的手指微微僵硬了一下,蓝胡子更是被叶觉非惊得险些直接把手中的酒杯丢掉。
叶觉非一脸平静的看着在场另外五个人脸上难掩惊异的表情,唇边慢慢的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却着实让人感觉意味深长的笑意来。
姬冰雁的心迅速闪过许多念头,然而,他却只是将那些想法全部压下,深深的看了叶觉非一眼,摇摇头一笑,状若事不关己般。细说起来,西方魔教的罗刹牌一事,还是他告诉叶觉非的……
而对于罗刹牌的传闻,陆小凤自然也是早就知道的。甚至于,因为玉天宝至今下落不明,之前又有岁寒三友带着一句假的尸体找上门来,陆小凤一边安心于那具尸体并未玉天宝本人,可是,一日不见玉天宝行踪,陆小凤自然也就免不了担心他会不会遭遇不测……
而对于蓝胡子和方玉飞兄妹等人,他们一开始借力打力,利用“玉天宝”之死,设计岁寒三友盯上陆小凤,所有行为的目的,追根究底,其实就是为了那一张罗刹牌!
在场的几个人中,俱是心思机敏灵巧之人,但是,却是谁都不曾想到,叶觉非竟然会直接向蓝胡子开口讨要罗刹牌……
甚至于,因为叶觉非这么突如其来的横插一手,原本蓝胡子等人为陆小凤准备好的台词,也不得不跟着变了一下。
蓝胡子看了叶觉非一眼,然后才正色道:“罗刹牌乃是西方魔教继承人的信物,其物之珍贵,想来叶姑娘也是心中明白的!”
“你不给?”叶觉非笑意吟吟,却是话语极其犀利尖锐的只用了三个字反问道。
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叶觉非说话做事从来只抓自己在乎的重点。至于蓝胡子的言外之意,她就算心里清楚明白,也从来都是断然不肯跟着别人的思路走的……
蓝胡子和方玉飞互相看了一眼,这一回,却是方玉飞开口道:“叶姑娘何出此言?”
“玉——天宝此前不是在这里赌了几日吗?”想起那个人只是假装玉天宝,叶觉非的话语也稍稍哽了一下,才从善如流的平静说道,“你说是不是,方姑娘?”
方玉香咬了咬嘴唇,没开口。
此时,虽然没有人明言,可是,她的身份早就已经揭穿,身为蓝胡子的妻子,却被叶觉非喊做“方姑娘”,若说叶觉非的话里面没有些什么旁的意思,恐怕没有人愿意相信。
陆小凤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一变,可惜现在这会儿却没人顾得上他的表情。
——被别人的老婆上赶着招惹,而且他还真的被人给骗走了,还被人下了迷药,在荒郊野外睡了一晚上,就算是风流浪子如陆小凤,此番回想起来,也是挺尴尬的……
“闲话少叙,罗刹牌,你到底给还是不给?”叶觉非的手指轻轻的在千叶长生剑的剑身上划过,淡淡一笑道。
“我们若是不答应,叶姑娘这是要强抢不成?”方玉飞沉声说道。
“那倒也不至于。”叶觉非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我以为,物归原主这个说辞,更为妥帖些。”
方玉飞淡淡道:“哦?”
方玉香冷笑了一声,道:“物归原主——罗刹牌乃是西方魔教之宝,遍布天下的魔教弟子,看见这面玉牌,就如同看见教主亲临,更意味着西方魔教下一任教主之尊,我却是不明白,叶姑娘一句物归原主,是从何而来?”
叶觉非连看她一眼也不,只是浅浅的弯了弯嘴角,漫不经心道:“如此来说,几位倒是不否认,罗刹牌正在这银钩赌坊手中了?”
方玉香心中一震,猛地闭紧了嘴。
方玉飞却是淡淡的开口道:“罗刹牌在此又如何?叶姑娘可知道,有人在这银钩赌坊之中,输得脱底,将那罗刹牌押了五十万两银子,一夜之间,又输得精光。”
陆小凤喃喃自语般的开口道:“他倒是真能输……”
叶觉非针锋相对的冷笑道:“那方公子可知道,罗刹牌乃是西方魔教少教主手中的信物?”
方玉飞冷冷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罗刹牌被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尊为魔教至宝,并将其交给了他的独子玉天宝!”
微微停顿了一下,却是蓝胡子有些苦笑的继续道:“玉公子将这么珍贵的罗刹牌典押……当时,我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西方玉罗刹的儿子……”
“他不是。”叶觉非轻轻的笑了一下,看着蓝胡子和方玉飞,意外平静的说道。
“你说什么?”蓝胡子厉声道,脸上的肌肉突然动了一下,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几乎有些扭曲。
“他不是玉天宝。”叶觉非清晰的重复了一遍,摊了摊手,哂笑道:“那个人脸上一直戴着人皮面具,在这银钩赌坊之中厮混了也有些时日,方姑娘和那人想来也交情匪浅,总不至于,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吧?”
陆小凤开口道:“西方魔教的教主玉罗刹,便是个极其神秘厉害的人物,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若说起来,玉罗刹的独子不愿意以真面示人,倒是不足为奇。”
陆小凤这话说出来,仿佛是在为蓝胡子等人开脱,不过,在座几人,谁心里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自然是为了继续和叶觉非一唱一和……
“说起来,我听说,方公子和陆小凤颇有些旧时之谊?只不过,你们两位老朋友多年未见,也不知道,陆小凤和玉天宝相交甚笃一事,方公子知不知晓?”
方玉飞、蓝胡子以及方玉香三人闻言,顿时全部被惊得呆住了。
就连姬冰雁,虽然早有预料,也早就知道,陆小凤和楚留香一样,交友广泛,好友遍天下,不过,想到他竟然和那般神秘的西方魔教少教主也有交情,心里却是不由得有些感叹了。
偏偏陆小凤又笑着插了一句:“我和天宝那般好的交情,他因故离开,留书时,不还是托花满楼把书信交给你,免得你担心吗?”
这话别人说还好,不过,让陆小凤用这般含笑的口气说出来,意思就有些不一样了。
不过,叶觉非也只是淡淡的瞥了陆小凤一眼,并未接茬,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当时我就在杭州,你又在哪里?玉天宝的留书,我不是也已经交给你了吗?”
陆小凤闻言,但笑不语。
方玉飞虽然面上不显,依旧沉静如初,不过,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还是颇为复杂。
他和陆小凤多年好友,自然知道,陆小凤所说的,应该都是事实。以前从不踏入中原武林的西方魔教少教主玉天宝,居然和陆小凤以及叶觉非是好友,这番变故,对方玉飞最初的计划,几乎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更何况,依照陆小凤和叶觉非口中所言,真正的玉天宝根本就没有死,而那个将罗刹牌典押给银钩赌坊的人,却是一个带着易容面具、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并且已经因罗刹牌而殒命的家伙!
叶觉非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开始沉默下来,只是漫不经心的瞧着脸色骤变的方玉香、强装镇定的蓝胡子,还有心思复杂的方玉飞,权当是看笑话一般。
叶觉非和陆小凤是玉天宝的好友,而蓝胡子和方玉飞兄妹却是从旁人手里拿了属于玉天宝的罗刹牌的人,姬冰雁左右看看,心里觉得相比之下,自己手下一个掌柜被害一事,似乎和这里的事情牵扯并不深,想来,自己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索性也闭口不言起来。
一直给叶觉非帮腔的陆小凤,等到叶觉非不说话了之后,才转向方玉飞,有些无奈苦笑着开口道:“你设计我来此处……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想来便是为了罗刹牌一事吧?”
方玉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僵硬着点了点头,承认道:“是。”
陆小凤也沉默了一会儿,被朋友这般算计,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已经是冬日了,他不禁想起了花满楼的家中,冬日依旧鲜活精神的鲜花,又忍不住的怀念起万梅山庄里盛开的梅花树下,西门吹雪埋下的几坛美酒。
这般寒冷的冬日,岂不就是应该和三两好友,为了暖烘烘的炉子,煮雪烹茶,赏梅醉酒。
陆小凤突然想回去京城了,虽然那里才结束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他本来想离开一段日子的,他也不由得想起了薛冰娇俏的模样……
北地冬日寒冷,和曾经的好友两项对峙,窗外朔风凛凛,只听见北风嘶吼,竟似连骨头里都生了寒意……
又叹了口气,陆小凤终于苦笑着开口道:“你找我来,最初是打算让我帮你做什么?”
方玉飞心思陡转,半响无言之后,终于缓缓的开口道:“罗刹牌虽是西方魔教至宝,可是,怀璧其罪的道理……”
“所以呢?”陆小凤追问道,眼神沉静凛然,竟有些咄咄逼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