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懂主要在于没能通透地将本质原理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这题是会了,可下次再遇到同类型题目的变体,能确保不会再次懵逼么?
“挪一挪。”邢文博说。
温鹤听话地往长椅子里挪了一个身位,邢文博一屁股坐下,把错题集放到两人中间,以没有拔笔盖的中性笔戳上纸页,给温鹤讲解起来。
两个少年人神情专注,脑袋凑得很近,在春末夏初的午后倦意里硬打精神,徜徉题海。真是一幅多少老师见了会流泪,多少学生见了会沉默的画面。
一连讲了三题,邢文博忽然察觉到什么,抬起头来,正对上自习室门外两个人的目光。
是两个他们不认识的同学,一男一女,一人手上端着一盒泡面,正探头往他们这边看。
温鹤也顺着邢文博的目光看去。
两人都没有回避,没有低头。
他们没什么可怕的了。
对于自己与大多数人的不一样,他们不想大张旗鼓地宣扬,但也不会否认。他们也许早就应该承认,他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个十全十美的邢文博,他也不是大家想象中那个高不可攀的温鹤。
也许以后别人看待他们的眼光里都会多了一些别的含义,也许不会再有不明情况就飞蛾扑火、一厢情愿的爱慕者,但这些东西,他们本来也不需要。
从未要求,从未索取,所以失去的时候,不必惋惜。
他们只需要世界接受他们真实的样子。每个人都曾努力改变自己,获得更多人的喜欢,可本质上的那个自己无法改变。
要么伪装到底,要么大胆坦诚。
双方对视之中,那两人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笑着走开。
温小杭晚上回家就炸了。原本只是在张凡蕾的高调之下,全校女生都知道了她有个校草哥哥。现在可好,全校女生都知道,她哥不仅帅,还有个同样帅到爆炸的男朋友。
这是什么神仙配置?!
温小杭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拥有这么个哥哥吗?!
温小杭一夜之间成了二中的女生们眼中活在神话里的人物。几个玩得好的女同学围着她直戳脑壳,她以前是怎么想的居然谎称自己是独生女?
温小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不……她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她和温鹤同在一屋檐下生活近10年,万万没想到,温鹤的隐藏设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以前她对这个学霸哥哥多少还有点优越感。成绩好又怎么样?他没朋友,他没生活,他没乐趣,他没对象。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呀。
现在……
对不起,人家什么都有。
活色生香得她望尘莫及。
温小杭在外人面前为自己哥哥感到自豪之余,又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坚守多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生哲学陷入了摇摇欲坠之中。
温鹤听温小杭叽叽喳喳地说着,情绪却不高。温小杭说得激动,声音大了些,温鹤连忙竖起手指放到嘴前,示意她安静,又指了指门外。
温小杭闭嘴。
她最喜欢和哥哥一起背着大人达成同盟,做一些他们不理解的事。
特别刺激。
也特别有亲近感。
“我和你邢哥哥的事,”温鹤说,“不能让他们知道。”
温小杭捣蒜般点头,“那当然,我不会出卖你的,哥你放心!”
“这个秘密要一直保守着,”温鹤看着她,神色平静,“直到我大学毕业。做得到么?”
温小杭怔了怔。
她没想到温鹤会想得这么远。
对这个秘密也好,对邢文博也好。
她都不敢想穆宇高中毕业后和她会怎么样。现在同校异地恋已经这么艰难了,将来的事,谁说得准?
可温鹤的语气很笃定。温小杭和他一起生活了10年,很多方面不了解他,却听得出那种笃定。
“嗯。”温小杭重重点头,“我一个字也不说!我发誓!”
温鹤笑了。
莫姨不会过度干涉他这方面的事,但他父亲的性格他知道,尽管两人并没有谈论过婚恋方面的话题,可温鹤不想在把握不足的时候冒这个险。
不能在他高考前,也不能在他上大学时。要在大学毕业后,他经济独立,然后和自己的爱人一起,以成年人的身份,平等地和家人交流。
这是未来的战役,但要从现在开始做准备。
关于邢鹤的流言发酵了两天,在学校里传得风风火火,两个当事人却异常淡定,毫无出面辟谣的意思,还在周六中午、下午双双现身五楼自习室,姿态之坦荡令无数吃瓜群众竞折腰。
邢文博一表态,萧亮也不藏着掖着了。有要对他兄弟这事叨逼叨的,可以说,别搁他跟前说就行。要让他听到,也别怪他不客气。
不少明骚暗贱之人本是想借题发挥,往邢文博身上泼点脏水,毕竟高三日子艰难,能看到别人不好过,自己大概能好过一点。没想到邢文博的防御盾厚得超乎想象,并没有如众人所料那样大受打击。
至于跟老师举报他们早恋……那是无稽之谈,根本没有真凭实据,两人如若咬定他们是社会主义兄弟情,天天黏一起只是文理学科交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这完全说得过去。进入高三以来,温鹤的数学、邢文博的英语的进步那是肉眼可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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