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他又端起了茶盏,岳端看了他一眼,凑近陈之杭小声说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行馆给皇上请安,晚点再去找你。”
陈之杭也是极有眼色之人,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该听的,点了点头便很干脆地告辞离开。
屋里只剩胤礽三个,胤礽打量了岳端两眼,道:“安亲王的身后事,皇上已经派人在办了,你也无需过多忧虑。”
几日前,京里传来消息,安亲王岳乐病重薨逝,岳端这会儿虽然因为之后还要去给康熙请安怕冲撞了而没有穿孝服,说笑着眉宇间却又掩饰不去的哀戚之色。
岳乐从几年前起就被康熙给忌惮上,先是扔去蒙古风餐露宿一守就是两年,奇迹般地熬下来回京之后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胤礽宽慰了岳端几句,岳端道:“奴才是打算给皇上请过安就快马加鞭先行回京去。”
这也是人之常情,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岳端自认已经很不孝了,这会儿先赶回去,康熙那也自然会准。
胤礽道:“你来福建这边算起来也有好几年了吧,有你在这边看着,爷也放心得多了。”
岳端闻言连忙道:“太子爷交代的事情,奴才一直尽心在办,可惜太子爷您不能亲自去福建一趟,要不便能亲眼去看看了。”
“这倒是不急,以后总会有机会的,”胤礽说着一顿,目光移向了窗外:“我给你十五年的时间,够不够?”
岳端一愕,随即道:“奴才明白了。”
码头上,与康熙起了争议的人已经上了传出海,胤禔走上前去,问道:“阿玛,要回去吗?”
康熙的脸色不太好,扫了一眼四周,道:“胤礽呢?”
“他说这里风大,去前头茶楼喝茶去了……”胤禔说着便有些无奈,这话也就太子爷敢说。
“哼!不知所谓!”
康熙说完,大步上了已经到了面前来的马车,也不知道是在说胤礽,还是在说那把他堵得没话说的商贾。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前两周事情多所以更得慢,这周有榜单,会多更些的,别抛弃我tt
☆、书阁
一大早,从康熙那里请过安出来,在门口遇上正准备进去的胤禔,胤礽微抬起下颚,道:“大哥又起晚了。”
“是太子爷起早了。”胤禔笑着与他问安。
“你不用去给皇上请安了,他现在在召见闽浙总督,没工夫理你。”
“王骘?”
“嗯。”
随即胤禔便明白过来,怕又是跟于成龙的案子有关,这王骘也是当初上奏附议于成龙的人之一,被牵连便也不奇怪了。
于是他道:“那我便不去了,太子爷要回屋去吗?”
“出去外头逛逛。”
胤礽径直出了行馆的门上了一早就备好的车,正要出发,胤禔拦住了车,也不等胤礽同意就跳了上去:“只是去逛逛而已,不介意多带我一个的吧?”
胤礽没有理他,在外头的人请示他的时候,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出发。
路上,胤禔见胤礽习惯性地看起了书,百无聊赖伸手过去便抽了走:“一大早起来,这么晃晃悠悠地看书,你不怕头晕?”
“……”
算了,胤礽也懒得与他计较,扯开了车帘子,外头初升的朝阳投射进来,带着点点暖意,他便惬意地眯起了眼。
胤禔看他这样子便有些好笑,与他搭讪起来:“你昨日过了响午才回来,皇上没责怪你?”
胤礽撇了撇嘴:“他昨日气得连午膳都没用,见了我能给好脸色嘛。”
“不过他倒真下了圣旨放宽了港口进出船舶限制了,还真是……”
“老爷子其实被那人给说服了,不过面子上过不去而已。”
熟谙康熙的心思的胤礽自然知道若是叫人光明正大地去上奏,康熙未必听得进去,拾掇他私访,即使陈情的人语气不敬,好歹对方不知他的身份,他这个皇帝的面子是保住了反倒是能说得动他。
胤礽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小憩,不再搭理他,胤禔见此,也没有再扰他,目光转向了窗外。
马车一路向着宁波府西南隅的月湖而去,在月湖西的一座雅致宁静的宅院门前停了下来。
胤礽已经先下了车,胤禔跟了下去,好奇地环视四周,问道:“这什么地方?”
“天一阁。”
胤礽示意人上去敲门,三声之后,门便开了,来人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只道:“这里不是游玩的地方,你们请回吧。”
何玉柱正想辩驳,胤礽走上前去,勾起了嘴角:“爷知道这里什么地方,爷是专程前来访天一阁宝书楼,请你家主人出来吧。”
对方一听他口气如此之大,不免打量他几眼,又见他年纪轻轻衣着华贵带着三两随从,只当是出来游玩的纨绔子弟,不免有些看不上眼:“天一阁本不对外人开放,能让得我家主人破例的,也都是文人儒吏有学之士,你又有何德何能?”
何玉柱一听对方如此不敬,便斥道:“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对方皱起眉,胤礽横了何玉柱一眼,道:“不得无礼。”
胤禔跟上前来,凑近胤礽的耳边,小声笑问道:“人家不让你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胤礽微抬起下颚,高傲道:“爷生平听闻范氏藏书,数以万计,非饱学之士,无缘得览,只是这所谓饱学之士,却也不过是人人口传之中名望高且有功名在身的士大夫,想来你们家主阅书万卷,却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生生就把人给分了三六九等。”
对方被胤礽这么一通不客气地数落,便是面色难看正要关门轰人,却突然一阵大笑声由远及近,出来的是个年约五旬的雅士,守门之人看到来人恭敬地退到了一边去,那人上下打量了胤礽两眼,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
“姓应。”
那人道:“在下范正恪,家父范光燮,任嘉兴府学训导,常年不在家中,而在下便在此替家父守着这个藏书阁。”
胤礽道:“久闻天一阁藏书巨丰,在下此番前来宁波,便是特地奔此而来,不知范老爷可否通融一二,让在下进去一饱眼福?”
虽然是请求,但胤礽高高在上的语气却仿佛是施恩赏一般,胤禔心下暗笑,太子爷这性子,当真是两辈子都改不了。
好在对方却并不介意,那范正恪道闻言也只是付之一笑,却也没有同意胤礽进去,而是问道:“既然小兄弟说所谓饱学之士不该以名望和功名做评,那当如何取之?”
“只要是肯念书,愿念书,懂得这藏书阁的妙处的人,范老爷就不该拒之门外。”
“小兄弟看着也有十五六了,可有入仕之念?”
胤礽挑起眉:“纵使有这个念头,也只可惜身份不许。”
对方倒是没听出他这话里的深意,又问道:“既然无入仕之念,小兄弟读书又是为何?”
胤礽笑了起来:“范老爷当真是个俗人,不做官就不能念书了吗?范老爷你考了功名不也是赋闲在家笃守这阁楼,与我又有何异?”
“小兄弟当真是个有趣之人。”对方大笑,没有再问,命人将大门打开,迎胤礽进去。
而最开始出来迎门的那下人却拦住了跟着他的一干随从包括胤禔,道:“天一阁的规矩,闲杂人等免入。”
何玉柱气骂道:“什么规矩!这哪里来的规矩!主子爷怎么能单独跟你们进去却不让我们跟着!”
“闭嘴!”胤礽喝住他,指了指身后一直在拉他的胤禔,对范正恪道:“这个是我的书童,一直跟着我一块念书,烦请范老爷通融,让他跟着一块进去,其他人我让他们在外头候着便是。”
范正恪看了胤禔几眼,实在是对胤礽说的这个‘书童’怀疑,再看他们这阵势,联想到昨日到宁波府的御驾,心里便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