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会小心的。”
“别随意相信人,哪怕是求救的也不要。特别是老人,那边的老人买卖妇女儿童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不能相信。”
“还有……”
季岩还没说完,杜沅已感动得跟什么似的,脚下用力往季岩身上一蹦,树獭一样挂在他身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想到未来很长一段日子二人都将见不了面,看不见也摸不着,就只能听听声音,便亲吻得越发缠绵,一时竟难舍难分。
等到二人都快喘不过气时,才又分开。
季岩目光深沉地看着杜沅:“我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也别心存侥幸。”
杜沅点头,想说:岩岩你别这么紧张。放轻松一点。
但她又觉得这应该不会是季岩想听的话,便和季岩对视,让他看到自己的认真,郑重其事道:“你放心。”
季岩抿着唇,这心在她回来之前,必然是放不下的。
他这厢心情还沉重着,那厢杜沅话音刚落,又补了一句:“爹,您女儿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季岩脸彻底黑了。
杜沅就是笑,可那笑怎么也不像是发自心底,倒像是哑巴含着一块儿黄连,有苦说不出又不想让人知道,只好做出个笑模样。
季岩看着这小混蛋,整个人都是不好的。
他刚要说“你既然叫我这声爹,等回来就家法伺候”,还没出口,杜沅已经绷不住,脸埋在他胸口,怎么也不愿起来,又蹭了蹭,季岩倒说不出口了,只拍着她的背,抱了许久,等秦卉过来接人时,才依依不舍地目送她走了。
秦卉猝不及防被喂了一把狗粮,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但此行并非只有江飞舟、江泽、杜沅三人。许佑也跟着一起去了A镇,想了个法子,也不知道托了几层关系,通过和镇长的交涉,又镇长的秘书带领,找到了村长,只说是演员,和镇长认识,因要拍一部乡村题材的片子,先来体验体验生活,让村长找一户靠得住的人家,不许怠慢了。
村长自然满口答应,当即就说了,在离A村不算特别远的B村里有一户风评很好的人家,为人也还不错,没啥坏心眼儿,不会起什么歹意,又打电话把人叫到村办公室,这样那样地吩咐了一番,来人因是村长发话,少不得要把人领回去。
许佑这边也打点得妥当,给镇长秘书、村长都封了红包。一个一两万,一个五六千。至于收留杜沅三人的人家,也只有五六千。怕给多了叫人以为杜沅等人人傻钱多,心里起了歹意。如此,不到两天时间,杜沅等人便在B存安顿下来。
确定住处的这天,许佑并没走,而是跟着去对方家里考察了一番。这个村子里的人住的,已经不再是土墙房,几乎家家户户都盖着两层高的砖房,用歪果仁的眼光来看,就是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小别墅”。实质上质量、品味、功用、品味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足够宽敞。
B村虽说也是村子,但离镇上近,通了公路,也有小卖部,那户人家出门,按照正常成年人的一般速度,走二十分钟就能到小卖部,五十分钟就能到镇上。是以还算是安全。
因那户人家不算富有,虽住的也是砖房,可只有一层。房间的格局是:一间堂屋,一间厨房,俩猪圈,三个卧室。楼顶是平的,平时用来晾晒粮食的。
“这里地方有限,就只能腾出一间卧室和一间堂屋。堂屋里只能用凳子架凉板,铺一床棉絮,再铺床单。床单被面都是洗过的,很干净呢。你们看看……”
女主人张霞为难地看着面前四人。
杜沅等人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换上了在镇上的老街新买的衣服,款式不算难看,可也算不上好看,几本没什么设计感,有些土气。可尽管如此,还是要比电视里的农村人的形象时尚得多。
杜沅和许佑对视一眼,她转头对张霞道:“没事,客随主便。已经很打扰了,剩下的我们自己安排吧。”
当晚,许佑、杜沅、江飞舟、江泽在一起商议了一番,只用了一分钟,就决定杜沅和江飞舟住卧室,江泽住和卧室相连的堂屋,也就相当于守夜的效果,这样更安全些。让江泽住外面这间,是因为江泽毕竟是职业人士,更警觉,这样安排是最好的。
如此,晚上四个人,杜沅和许佑在里边的房间挤了挤,江飞舟和江泽就在外间挤,每人各一个铺盖卷儿,就这样过了一晚。
晚上杜沅还和季岩说过10月份的工作。这边的事情虽然重要,但10月份有一个还算有分量的颁奖礼需要杜沅出席。因为片方把杜沅的红玫瑰报了上去,季岩通过内部消息得知,杜沅已经得到提名。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许佑便离开了B村,仍旧回B市忙公司的事情。
由于杜沅是来体验生活的,所以,第一天,她就帮着女主人张霞,和她一起去做农活,江飞舟陪着一起,江泽留在张霞家,以免有人翻他们的东西。
杜沅和张霞一起上坡,听她讲一些农村里的家长里短,顺便还把农作物的耕种、收获的具体时间了解了,和张霞一起挖地、割猪草……
反正,只要是农活,她都干。
刚开始张霞还不同意,说没有让客人做事的道理。杜沅便说自己是来体验生活的,要是不亲自做一做这些事,塑造不了好的角色。
如此,张霞也没再说什么,她什么农活都会教杜沅一些技巧,杜沅也学得很认真。张霞见状,觉得自己也能教城里人,面上也觉得有了光辉,愈发待见杜沅等人。
这家人很热情好客,也很淳朴。
农村人等闲是不煮肉吃的,一个月顶多也就三两顿肉吃,但杜沅她们在这里的时候几乎每天他们都煮了腊肉,甚至还去集市上买了鲜肉回来。她家有俩小孩儿,都还在读小学。小孩儿的父母去了城里打工,小孩儿都让俩人带着。
但凡是小孩儿,没有嘴不馋的。平时没肉吃,家里来了客人每顿都能吃上,杜沅三人对他们也很不错,小孩儿也是由衷地喜欢杜沅三人。
每一次张霞做饭,杜沅都要帮忙坐在灶前烧火。
两三天过去,杜沅虽然累,但也熟悉了农村的基本生活。没什么特别的,很悠闲,也很轻松。无非就是每天出门干活,遇到一两个人村里认识的人,就站住聊天。忙着去干活,就只寒暄个几分钟,不忙时,说上几十分钟甚至一两个小时也是有的。具体内容无非是东家长西家短,杜沅也听得认真——有助于她更加了解这边的事情。
当然,住在这里,对杜沅的挑战也是极大的。她必须忍受这边的脏乱,卫生间也不好用,没有马桶,还很臭,洗澡没有淋浴设施,只能烧了水用一个大脚盆装了坐在里边儿洗。由于麻烦度很高,这家人本来就有四个人,加上他们仨,就有七个,不好每天都洗。
还有就是,这家人没有洗衣机,衣服啥啥的,全靠自己手洗晾晒。也没有冰箱,更不能常常买水果酸奶之类的东西,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基本都没零食。
最让杜沅难以忍受的,还要数这一桩事:鸡鸭鹅从圈里放出来,或者从秋水田里回来后,到处乱拉屎。
即使杜沅并没有踩到,只闻见那个味儿,或是看到,便觉得反胃。更别提她有时候不注意还自己踩到过,踩到也就罢了,还要自己洗干净——她们带过来的行李不多,就只三两套廉价的衣服和回去穿的衣服,两双鞋子换洗,在别人家里倒不好就因为这点儿平常小事就扔了鞋。
和电视里演的不一样,这边儿很难有什么矛盾,反正杜沅在这边住了将近一个星期,都没怎么听到人吵架,村子里的人也团结,谁家有个什么事儿请帮忙,二话不说被请的人就出人力,需要帮助的那方请一顿饭即可。
要是谁家办酒席,请人帮忙打下手,也是免费的人工,基本没人会推脱。在这七天的时间里,杜沅、江飞舟二人跟着张霞去过一次酒席,是以也都知道。
当然,因为村子不大,妇人们又爱嚼舌根子,谁家要来了几个人,不出一天功夫,全村人都知道了,还有人听说来的人长相都还不错,纷纷前来打听,张霞一律以“这是我家远房亲戚,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后来她家爷爷不是出去发展了嘛,就成了城里人,最近身体不太好,说是城里空气不新鲜,到乡下来养一养”回答。并且把三人的关系都说了一通,甚至还有人问江泽结婚没有。
后来未免麻烦,三人都说成了个已婚的身份。
杜沅这边和季岩话里有话打着机锋说了说这边的基本情况,季岩那边也略微放了心,但仍让让杜沅别放松警惕。
如此,就这般太平的日子过了十多天,杜沅中途离开了一次,去参加了白桦奖的颁奖典礼,这个奖项的重量在内地仅次于金棘奖,但并不算权威,评判的不是演员的演技,而是人气。因为这一年参奖的电影并没有爆发的女演员,所以杜沅轻轻松松地就得了个影后。
拿到奖杯后,又和正处于宣传期的季岩但未了见面还是来参加颁奖礼的季岩小聚半天,又开始各奔工作去。
回到村子里后,又过三两天,杜沅、江飞舟和张霞一家人处得越来越好,这边的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她和江飞舟也都学得有模有样,渐渐地也开始无话不谈起来。
因说起A村,杜沅便用这边的方言道:“他们都说A村人穷,我看着不像啊。你们这里家家户户每家一栋房子,好几间房,城里的公寓都是一室一厅两室一厅,顶多三室一厅,相比起来,这边的日子过得还有舒适顺畅些。既然都是村子,想来A村也差不了多少的。”
张霞闻言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村子和村子也是分贫富的。像我们这里,因为离镇上近,情况已经算很好的了。A村那边很远的呢,那边都还没怎么开发,只村里人自己出人工,又凑份子钱,自己了石头,铺了一条碎石路,这路也只一条,通到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到公路上都要走好长一段路。”
杜沅便道:“那这么说,那边的风景肯定很好了。”
张霞笑了:“哎呦,看风景都是有钱人做的事儿,大家都忙着干活儿,就不干活的时候,也只是串门子说话儿,谁稀罕得风景好不好咧。但要认真说,那边毕竟没怎么开发,比起我们这边肯定是要好一些的。”
“唔,风景好的地方,肯定出美人。那边的人,是不是长得都挺好看的?”
“哪能人人都齐整。那边好看些的女人都嫁到镇上去了,人才好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也就剩孩子、妇女、老人在家里,还有一一部分人就到处务工,谁家修房子请小工,他们就去帮忙,每天也能有一些人工钱。再有的就是去外地务工,或者就在家里弄些山货出去卖。”
“那这么讲,那边倒不像是有钱的。他们娶媳妇应该不像这边一样,要花个□□万块钱?”
张霞摆手,脸上露出个神秘的笑容来:“要是正经娶媳妇儿,那边再穷,没有□□万,一般五六万是要的,不然没人肯把女儿嫁过去。”
“要是不正经的呢?”
“以前三四千就能讨一个,现在估计得要六七千了。”
“这么便宜?”
张霞点了点头,杜沅心知是买的媳妇儿,故意装作不知道问她原因,张霞张口,本想说的,但考虑到对方是外地人,倒是不好说什么,只摆手笑了笑。
杜沅这边计上心头,就和张霞道:“我还没正经见过土墙的房子,我以为现在的村子都像是B村这样富有,倒是没见过穷的,您能抽空带我去看看吗?”
张霞犹豫道:“这一时没有个名目,也不好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