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照片挺好看的。”
林阅嘴角不由翘起,“真的吗?”
“嗯,想到一句诗。”
林阅接话,“红杏枝头春意闹?”
陈麓川笑着点头,“对,谁的?”
“宋祁的。”
陈麓川一直语文不大好,也懒得死记硬背,六分的诗词默写常常只能拿个两到三分。语文老师每每都要把没拿到满分的学生点出来,说诗词默写最不该丢分,丢分的都是学习态度不端正如此这般。陈麓川当时听一听,过后仍旧我行我素。
类似陈麓川这样的人,林阅还认识一个。是个女生,从初中开始谈恋爱就没断过,高中每次上课听五分钟就开始玩自己的,就这样,最后还是考上了北航。
当真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天生就更聪明,不服不行。
陈麓川抬腕看了看时间,“我该走了。”
茶几上的杯子还冒着缭绕的热气,林阅看一眼,收回目光,笑了笑,“嗯,时间有点晚了。”
陈麓川将手机拔下来,“今天真是打扰你了。”
“没事。”林阅将他送到门口,“你住哪儿,回去远不远?”
“不远,出租过去二十分钟。”
林阅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陈麓川笑,“我是男人。”
林阅脸上一热,心知自己语气太切。
陈麓川走出一步,“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林阅垂眼,“晚安。”
她稍停了停,才将门阖上。
林阅烧热水洗了个澡,出来瞧见茶几上的茶杯了,收拾干净,上去卧室休息。躺下没多久,便收到陈麓川的信息:“到了。今天叨扰了。”
林阅照例是想回“客气了”三个字,打了删删了打,最后还是删了,“应该的。很晚了,你早点休息。”
片刻,陈麓川回复,“好。你也早点睡,晚安。”
“晚安。”
林阅翻了个身,不由长叹一口气,这次是真的晚安了。
像是从别处偷来了一点甜,舍不得一次挥霍,可再小心翼翼,总有用尽的时候。然而,这一点甜用尽之后,她还能从情感的大漩涡,重回到理智的无底洞吗?
·
尾牙过后没多久,公司便放假过春节了。那晚之后,陈麓川觉得林阅对他的态度和缓了些,好歹每次碰面不再如临大敌,平日里相处也是笑面居多,虽说两人私底下的接触并不太多。
对于那天林阅主动邀请他上去的动机,他仍是迷惑不解,便想到冯蓉对林阅的评价:看着秀气文静,可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想得乐了,不由觉得冯蓉这话真有几分道理。
陈家交游广泛,年关迎来送往尤其多。冯蓉忙得像个陀螺,时刻不停,但她刚痊愈没多久,家里重活累活全都没让她接手,算下来都在瞎忙。
放假当天,陈麓川将住处的东西收拾收拾,打算回家,接到冯蓉电话,说丁露曦过年不回北京,陈祖实让他把丁露曦接来家中过年。
陈麓川那次和丁露曦吃过饭之后,就没再联系过,如今既然陈祖实嘱托,便给丁露曦去了个电话,约定时间过去接她。
这次见面,丁露曦显得比上次还沉默,气色也不如上次好了。
前两天才刚下了雪,出门鼻子都能冻掉,丁露曦却只穿了件粗呢的大衣,进屋之后,先是换了鞋子,笑吟吟与冯蓉和陈祖实打招呼,又呈上一早备好的礼物,倒是不失礼数。
冯蓉上回听陈麓川说丁露曦“没看上”,本对她颇有微词,如今一见,周到礼貌,立时扭转了印象,拉着她到沙发上坐下,亲亲热热地开始拉家常,“算起来也是好一阵子没见你,工作怎么样,适应江城生活吗?”
丁露曦淡淡笑了笑,“还好,谢谢冯阿姨关心。”
“你这手怎么跟冰碴子一样,出门多穿点啊。”
“出门着急,没加衣服。”
冯蓉一抬头,陈祖实父子二人正杵在窗边不知道嘀咕什么,“麓川,赶紧过来陪露曦说话啊,站那儿干什么呢。”
陈麓川笑说:“爸让我看您买回来的几盆红掌。”
冯蓉一听,不无得意,“好看吧?我要买,你爸还说这颜色太俗气了。俗气什么,过年可不就是要红红红火热热闹闹。”
陈麓川到冯蓉身旁坐下,冯蓉便接着问丁露曦,“你现在在哪儿工作呢?”
“江城电视台。”
“主持人?主持哪个台的?”
“不是,做节目编辑的。”
“哪档节目?”
“早间新闻。”
冯蓉笑说,“那难怪没瞅见过你的名字,我很少看早间新闻。”
丁露曦说:“我刚刚转正,之前都是给栏目的老编辑打下手。”
“工资多吗?”
“四千一个月。”
“那也太少了,能过日子吗?”
丁露曦笑了笑。
“工作累不累?”
“有点累,节目每天都要播。”
“那怎么行,又累工资又低的,你要不换一个工作?让你陈叔叔帮你找。”
丁露曦摇头,“我想先干一两年。”
到晚上睡觉前,冯蓉又把这事儿跟陈麓川嘀咕了一遍,“你们公司有合适的岗位吗?人事岗最好。”
“我们公司算是外企,托不了关系,再说我也才进去没几天。”
冯蓉倒是真心实意替她愁起来了,“一个小姑娘,举目无亲的,找个工作又怎么遭罪……”
“本科毕业,四千起薪在江城算不上低了。”
冯蓉瞪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同情心了?你看看小姑娘,瘦瘦弱弱的,气色也不好,一定没少遭罪。你爸跟你丁叔叔也是多年朋友了,你不帮衬不说,还说风凉话。”
陈麓川哭笑不得。
冯蓉唠叨一阵,末了嘱咐陈麓川平时多留心关照,便回房休息去了。
屋内暖气开的太足,陈麓川睡了一阵,口渴醒了,起床喝水,隐隐听见客房里传来激烈争吵的声音,似乎是丁露曦正在跟谁打电话。
他走过去,正要敲门询问,丁露曦忽然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哭声,然后借着哭泣开始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