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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韩家得管饭,房后的空地上支起一口大锅,村里的生猪把式负责巅大勺,烧一大锅疙瘩汤。
    大铁锅旁放了一担筷子碗,谁饿了就过来排队,生猪巴式给你盛一碗疙瘩汤将就填肚。
    本来今年年份就不好,韩家主事人又不大方,一锅疙瘩汤被一再兑水,烧到最后只见汤不见疙瘩,等方知行过去盛时,差点没成了清水。
    看着一碗冒热气的水,方知行眉头蹙起,早知道自己带点干粮过来了。
    韩念念早就饿了,坐大石头上眼巴巴等方知行。
    结果给她端了一碗水
    不管了,韩念念摸出两个熟鸡蛋,递给方知行一个。
    方知行一声不吭接过,敲了剥开递给她,“就着汤吃蛋黄,别噎着。”
    韩念念嘴里塞着鸡蛋,含糊点头,“方书记,你吃啊,晚上你还得替我守灵,要熬一夜呢。”
    说着,又摸出了一个袋装蒸蛋糕,四下看看,没人注意,撕开就往方知行嘴里塞。
    方知行一口咬下去,味道不是一般的好,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媳妇儿,你你住的那个地方是不是吃的比现在好太多。”
    韩念念唔唔作声,瞒也瞒不住,“我老家那个地方,是天堂,哪哪都好。”
    以前总想着有能力了去哪个哪个国家定居,可出去之后才发现,自己国家是天堂,有缺点,但最有安全感。
    方知行好奇,“怎么没人发现你”
    韩念念扭头看他,“你不是发现了吗,还跟我装蒜。”
    方知行摸摸鼻子,咳了一声,刚想说话,瞧见韩大娘过来了,歇了继续说的念头。
    “大侄女,要转棺头朝外了,快去哭啊,还傻坐在这儿干啥。“韩大娘急得催她。
    说完,二话不说,扯着韩念念胳膊就往堂屋走,方知行少不得要再跟着。
    堂屋里男人女人挤作一团,七嘴八舌商量咋样把棺掉头,韩念念竖耳朵听着,还没想往跟前凑,就被方知行拉到了一边,“小心你肚子里的两个。”
    韩念念嘿嘿笑,往后退,抵在方知行胸膛上。人群里不知道谁先开始哭唱的,其他婆娘都跟着又哭又唱了起来,韩念念见状,忙低头作沉思状,时不时摸摸眼角。
    方知行看的嘴角抽搐,见没人注意他们,把人护着进了东屋,叶兰英跟她两个娃都在。
    “大妹子,快来坐着歇歇,折腾累了吧。”叶兰英道,“一会儿跟你姑说一声,让你哥赶马车把咱们送回去,明早再过来,留妹婿在这守夜算了,你怀着娃,就别掺和了。”
    “那咋成,不守夜像啥样!”韩大娘也进来了,“老二人在,大侄女虽是个女娃,好歹是老二的后,总得代老二尽尽孝!”
    叶兰英不轻不重的顶了一句,“你家大妞也怀上了吧,咋不见她往棺材跟前凑,咋不让她今晚守一夜棺尽尽孝?”
    韩大娘咬了咬后牙槽,皮笑肉不笑,“你一个外孙媳妇,在这当啥家做啥主?!”
    叶兰英脸通红,被气得语塞。
    韩念念拍拍叶兰英,“嫂子,方书记会赶马车,我看咱们就先回吧。”
    说着,无视韩桂娟,把已经困得直点头的大丫抱怀里,方知行又接了萝卜头过去,搂在肩上,也没再理会韩大娘,只对叶兰英道,“嫂子,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韩家村离乡里街上有段距离,方知行把他们送回去时已是深夜,还得再赶回去替韩念念守夜。
    “方书记,你等会儿。”韩念念小声喊了他一句,追他出去。
    把鼓鼓囊囊的布兜塞给她,“你晚上就没咋吃饭,路上吃点垫垫肚子,得熬一夜呢。”
    方知行捏捏她脸,“知道了,快回去睡,明早我再来接你们。”
    掉马车头回韩家村,夜里家家关门闭户,路上几乎没人。
    想了想,方知行从布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块看不清是什么包装的东西,撕开咬了一口,说是肉又不像肉,有点像肉罐头,对着手电筒仔细看了看字,一团小字逐字逐句看,总算看到了生产日期
    第84章
    方知行默默算了下时间,自己好像是他媳妇儿爷爷辈的人
    怪不得他媳妇儿在他面前总是爱撒娇,难道是把他当爷爷了
    一时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很微妙,酸酸涨涨,还有点自我谴责感。
    媳妇儿给他准备的东西舍不得全吃掉,搁布兜里又容易招人眼,干脆掏出来分装在裤口袋里。所幸裤子松,看不出鼓鼓囊囊。
    赶马车到韩家村,刚栓上马绳,姚大勇气喘吁吁跑过来喊他,“姐夫,你哪儿去啦,刚找你抬棺呢!”
    “这里太挤,晚上没地方睡,我送你姐她们回去。”方知行拍了拍姚大勇肩,跟他一块进堂屋。
    满屋的男同志靠墙围棺材坐,抽烟侃大山吹牛逼,丝毫没有方才又哭又闹的悲戚模样,甚至还有人打起了扑克。
    “大兄弟,过来一块玩,一夜呢,难熬!”韩念念名义上的大堂哥手里摔着牌,喊他。
    方知行摆手,虽然多少能猜到,他媳妇儿不是这个韩家的子孙,但死者为大,做不出当着棺材恣意耍玩的事。
    方知行寻了一处空地,靠墙坐干稻草上,松了腰间系的麻绳,接过姚大勇递过来的烟卷抽了几口。
    自打他媳妇儿怀上娃,三令五申他戒烟,抽多少年了,一时半会儿怎么戒掉,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偷抽一根过嘴瘾,上床睡觉前一定去刷一遍牙,或者直接在单位抽,烟盒洋火从不往家带。
    今晚抽得最凶,也不能干抽姚大勇的,回来奔丧前,方知行特意装了两包牡丹,眼下拆了分递给大舅哥、连襟、妹婿等喊不上名字的亲戚。
    “这啥烟?抽着真够劲儿,是大前门不?”说话的是韩念念二堂哥。
    “大兄弟,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两块多一包牡丹,大前门才多少钱?!”
    “大前门八毛五!”
    是男人多少都有个攀比心,单看穿着,多少能猜到这姑爷不是个简单的,又见他说话行事不似农村人直白粗俗,心里说不上啥滋味,竟不约而同的起了排斥念头。
    方知行不傻,多少能听出来他们讲话夹枪带棍,一时有些无奈,剩下的一包烟也懒得再散了,只就近递给陈卫东和姚大勇,索性其他人以后也不会有多少来往。
    “大兄弟,再给一根尝尝呗。”二堂哥厚脸皮过来讨烟,抽完两块多一包的,再抽自己一毛多一包的大生产,那就下不去嘴了,压根不是一个味儿!
    人家都张嘴要了,方知行也不是啥抠门货,正要递给他,半道上被姚大勇截胡,嘿嘿笑,“剩一根我的了,大舅哥,你还是抽你大生产吧!”
    二堂哥干笑,只能悻悻坐回去。
    睡睡醒醒,总算是熬了一夜。转天天还未亮,韩桂娟过来了,就近推推方知行,“小行,把念念她们接过来吧,一会儿该下葬了。”
    方知行没打岔,忙起身出去解栓树上的马绳。
    “大兄弟,不成了,我得家去吃口饭,昨晚喝一碗疙瘩汤两泡尿就尿没了,饿得头发晕,一会儿抬棺可咋整!”
    陈卫东也跟着跳上了马车,心里不住埋怨他姥姥家这边人抠门,尽想着收份子钱了,不说吃得多像样,最起码给人一顿饱饭呐!
    快马加鞭赶回去,叶兰英心知他们熬一夜得肚子咕咕叫,早就熬好了稀面粥,又贴了一锅地瓜面饼,炒了一盘雪里蕻,炕上围一圈,吃得喷香。
    方知行也饿了,大口喝着热腾腾的稀面粥,胃里舒服了不少,再看他媳妇儿,雪里蕻卷在面饼里,大口咬着,自打怀上娃以后,脸圆润了不少,整个人比没怀娃时看着更精神。
    用自己的碗给他媳妇儿盛了碗面粥,“喝点热乎的。”
    韩念念唔唔点头,把筷子递给他换他吃。
    家里筷子碗有限,两人共用一双筷子一个碗,配合默契,匆匆把早饭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