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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狮子营
    刘承宗买了马,动身再去老虎腰。
    他带了蔡钟磐、高显和郭扎势三人。
    老虎腰的逃税农民几天时间就变成了三百多。
    李万庆对于来投奔他的人来所不拒,
    这几乎是陕北夏秋两季的缩影,到了收获时节,逃民大盛。
    绝大多数逃民都知道虎将这个人,接管变得很顺利。
    他打算花两天,给老虎腰的人摸个底。
    郭扎势带了笔墨纸砚,刘承宗和蔡钟磐支个小桌子,先把所有人家乡、年龄、出身、职业统计一遍。
    头天傍晚统计了三百六十三个人。
    第二天睡醒点人,少了八个,变成三百五十五个。
    其中一百三十七个人没有正经名字。
    有名字的,其中七十五个贩卖过自己,名字是被主家给起的。
    只有一家子木匠,余下都是破产农民与破产小商贩。
    人群中患有疾病的情况,比刘承宗想象中复杂得多。
    而他对待这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也非常上心。
    为此他把患有各种病症的人专门分出三类。
    一种是肺痨、吃坏东西感染的细菌性痢疾、重伤风及各种治不好的伤口感染。
    一种是影响活动、不传染,可能会死也可能会活下来的,比如残疾、颠沛流离导致流产、老年人的疽肿等。
    最后一种是只要歇着肯定能活,像吃过观音土但不太多、重度营养不良之类的,这基本上就等于没病。
    第一类要隔离、第二类要休息,只有第三类与完全健康的人能够投入训练。
    也就是说,能学习训练的只有一百三十四人。
    李万庆对这数字非常不满意。
    我一个掌管三百余人的山大王,手下怎么就突然变成一百三十四人了呢?
    “虎将兄,这,这一等二等许多人都能动,怎么着也得有二百多人吧?”
    “第一等的隔离病,它会传染,你不让他歇着,最后很多人都会得病;第二等的休息病,有些人本来能活,你让他动,他死了。”
    其实刘承宗知道,李万庆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这个时代的人,疾病横行,人们本身对这些普发疾病拥有抗体。
    就算放着他们在人群里,也不会导致多大的破坏。
    只有诸如鼠疫等不常见的烈性传染病,才会造成大规模感染。
    只是刘承宗觉得没必要。
    哪怕只会让一个人感染,哪怕只会让一个原本不会死的死了,也没必要。
    如今经过遴选,剩下人质量非常高,他们强壮有力、受过村庄保甲基本训练。
    代表如今陕北的物竞天择。
    有力者未必能凭力吃饱穿暖,但无力者一定不能好好活下来。
    老虎腰出现了一大群姓刘的人。
    张天琳针对明军的编队法,给刘承宗带来很大启示。
    老虎腰虽然没那么多大牲口,但队伍的大框架定下来,牲口可以后面再补充。
    趁第二天吃饭的工夫,刘承宗几人聚在一处,商议出针对目前状况的编伍方法。
    “每什四名战兵,分别为什长、勇长、掌令、火长,战兵辖两名辅兵,合一什十二人。”
    李万庆笑道:“听起来每个战兵都是官儿。”
    “对,什长死了勇长继,勇长死了掌令继,掌令死了火长继。”
    蔡钟磐的视角比较特殊,他问:“那辅兵没出头之日了?”
    刘承宗道:“不是没出头之日,我设想里,辅兵尽量以少年、健妇充任,早期主要做牲口做的事……”
    这话说得难听,但刘承宗也没办法,摊开手道:“咱没牲口。”
    “他们跟在战兵身边学两三年,少年成为青年、健妇成为女兵,再说做什官的事。”
    刘承宗知晓大势,他知道战争会持续许多年,也知道农民军与官军实力相差悬殊。
    几乎是发现即死亡。
    正因如此,他对所有人,前景估量接近无情。
    他们就是为王前驱,为王前驱要死人的。
    除非能一直苟下去,否则他自己都未必能活到五年后。
    等四个什长死完一轮,最早的辅兵死完一半,剩下的由少年长成青年、由健妇成为女兵,他们成为新的战兵。
    那时候,他们才可能成长到,能与官军一战。
    李万庆又问:“那这什长、勇长、掌令、火长都干嘛的?火长是做饭的我知道。”
    “什长要能服众、辨别旗鼓、知晓队列;勇长要团结士兵、作战勇猛;掌令要传达命令、负责训练、战时监管全什;火长要做饭好吃。”
    几人闻言大笑,刘承宗认真道:“别笑,这很重要,眼下陕北粮食稀缺,做饭一定要好吃,对得起这些粮食。”
    这些东西对高显来说不是新东西,他皱眉问道:“承宗,掌令和火兵不是队级编制里的,为何要把他们放到什里,打起仗来会很弱。”
    明军的掌令官设置于正统十四年军改,主管平时训练士兵、体察士兵劳苦、引导队内风气,战时做宪兵队长,对包括队长在内全队掌握生杀大权。
    除了他们,明代还有边防督抚牵头发起,闲住退休武将与武举人担任教师,营、卫各级军官与武生作为学员组成的武会社团。
    一方面保证高质量军官,另一方面让明军小规模行动拥有极高的主动性。
    但欠饷无解。
    高显认为四名战兵,且职责多样,会导致队伍战力下降。
    刘承宗则并不把这当回事,他说:“我们就算全是战兵,也打不过官军,所以先考虑跑得过,掌令能让跑的时候队伍不溃散。
    火兵放到什一级,能用更轻的锅,八名辅兵各携少许粮食,减少辎重压力。”
    “那什往上呢,五什一队?”
    “前后中左右五什,每队再加十二名塘报兵、六七名家丁,一队八十。
    五队一哨,加个哨属辎重队和二十哨长家丁,一哨五百。
    再往上是营,我还没想好。”
    刘承宗笑着边说边记,逐渐把队伍扩充起来。
    他的构想,是什长能带兵满地乱窜不溃散,队长能带人独立行动不害怕,哨长能独立作战,攻打富户庄子取粮,所以要带个辎重队。
    至于营级编制,如今还只是个大致思路。
    在设想中这一级别编制,平时要能独立发展,战时能与官军的营千总对阵,单单加强兵力不能达到这一目的。
    需要加强营属的师范队、鼓乐队、炮队甚至炮哨,还有土工哨。
    现在想这些太早了。
    超过刘承宗一伙目前能力太多,就算勉强招这么多人,也管理不过来,走起路来自己就崩了。
    “咱现在就两队人,后面可以再招些身体健康、无牵无挂的流民,争取凑到一哨,再多粮食供不上。
    以后世道再乱,可以考虑组成一个营。”
    刘承宗咧着嘴笑道:“狮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