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绊首先看到的是一队怪物。
    这些怪物们理论上应该是盛装打扮，正在翩翩起舞。
    可是在陆绊的眼中，就只剩下怪物和怪物相互交错纠缠的诡异画面了。
    就连音乐都像哀乐。
    平常陆绊中被人吐槽喜欢搞阴间的活，但陆绊觉得，眼前这祭典表演才是真正的阴间。
    那些骨骼外露，看起来仿佛虫豸的怪物们你来我往，好像在排演一出盛大的戏剧。
    “这可是代表着和岛的诞生与毁灭，重生的演出，相当不错啊。”
    “是啊是啊，这种艺术的表达形式别具一格，令人感到十分惊艳。”
    “我从这些人的演出里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和岛的精神。”
    “是什么感动了我，让我如此热泪盈眶，今年的诗歌祭真是太棒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人，和岛才能艰难生存下去啊！”
    大家纷纷发出了感慨，感谢和岛大社，感谢身边的人。
    似乎这演出相当具有艺术水准的样子。
    “陆绊少爷你在找什么，这样的演出，在别处可是不多见的啊。”
    一旁的银平挥舞着扇子，问了一声正在四处张望的陆绊。
    “确实不多见。”
    陆绊看着蜈蚣一样的怪物不断扭曲，觉得自己实在无法欣赏这样的艺术。
    他正在寻找没有变异的人。
    或者至少表现得相对异常的怪物。
    可惜的是，陆绊并没有发现。
    那些带着小孩的老人，牵着手的情侣，结伴而行的朋友，独自出席的艺术家，全都变成了怪物。
    这些怪物欢呼，庆祝，喝彩，在中庭里起舞，歌唱，吟诗，像是人类，又并不是人类。
    甚至陆绊看到，那些屋檐墙角，高大的楼阁，全都沾染了深紫的颜色，那像是血液凝固之后弄脏的，令整个院落都成为了骇人的地狱。
    “我曾经读过一篇小说，说是有一名画家为了完成自己的绘画，让当地的领主找来一名女子放在车里活活烧死作为参考，没想到那领主找来的竟然是画家的女儿，那画家起先惊骇，可最后却露出狂热的神色，在自己女儿痛苦哀嚎之中画出了一幅画作。”
    陆绊看着怪物们眉飞色舞的表演进入到下一阶段，阴间的配乐回荡在中庭，他随口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陆绊兄？”
    橘正宗的双眼里密密麻麻都是眼睛，他身体腐烂，满是脓疮，转头问道。
    “因为那幅画作的名字叫《地狱变》，我觉得很符合现在的场景。”
    陆绊轻笑一声，拉起红叶便朝着离开中庭的出入口走去。
    “陆绊少爷这就要离开了吗，最精彩的表演就要开始了。”
    银平十分惋惜地劝阻道。
    “嗯，我去去就回。”
    陆绊答道，最后看了一眼这地狱一般的场景。
    那些看守中庭的岛奉行并未阻拦他们，陆绊很轻松就和红叶一起来到了安心院的牢狱，那昨天白天发疯的人就被关押在这里。
    怪物一般的岛奉行守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陆绊竟然能从这些怪物的也说不上是不是脸的地方看出戒备来。
    感觉再和他们待一会儿，陆绊就能完全理解这些怪物的一举一动了。
    “我是和岛神社的巫女，这里是证明，我们怀疑这其中关押的犯人遭到了污染，需要进行调查。”
    红叶掏出了一张檀纸，看起来像是和岛神社的身份证明。
    “好便利！”
    陆绊见到那些岛奉行向两侧退下，让开了一条路。
    红叶和陆绊一前一后，走下阴暗潮湿的牢房，能够看到，这边很空旷，没有其他犯人。
    只有一团墨绿色的血肉，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
    陆绊是认不出这个人是不是昨天那个，但红叶靠了过去。
    “你就是万夜？”
    她身上泛起点点微光，那和煦的光芒如同月色的清辉，令绿色的肉团有了反应。
    “......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我不是怪物，我是人......”
    那肉团发出含糊的声音，陆绊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就是昨天见到的疯子。
    “你是万夜？”
    陆绊也问了一句确认。
    “万夜......对，对，对，我是万夜，我是万夜啊，你们救救我，救救我......祸巫女大人，祸巫女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那肉团的声音急促，像是在哀求。
    “精神已经错乱了啊......”
    陆绊喃喃自语，视野里，地牢的稻草纠缠，在外面传来的阴间配乐下构成了系统的文字。
    【参加诗歌祭：1/1】
    【寻找失踪的艺术家：1/1】
    【存活至诗歌祭结束：69:41:16】
    看来这就是万夜。
    陆绊放下心来。
    如果自己没有去歌岛的神社，估计也没办法因为获取知识而发现整座岛的异常状况，从而推断出万夜的真实身份。
    现在只剩下存活至诗歌祭结束这一点了。
    “你能治好他吗？”
    陆绊询问红叶。
    “我可以试一下......”
    红叶抬起手。
    某种金色的流光自她的指尖流泻，幻化成丝线，缠绕住了那一团肉块。
    在陆绊的眼中，那肉块迅速扭曲，收缩，成为了人类的模样。
    虽然肢体还有些纤瘦，皮肤发黑，但至少是个人样了。
    “或许这个人体质特殊，所以才能在异化的情况下依旧保持理智？”
    陆绊思索着万夜的特别之处。
    但外面传来的声音并没有留给陆绊太多的时间。
    他听到，那原本阴沉的乐曲成为了某种旋律，某种他有些熟悉的旋律。
    “......向神而祈，此世今生，肉躯哀凄，浮梦已逝......”
    这是陆绊在山上的鸟居迷路时听到的歌谣！
    他直接用撬棍撬开了地牢的门，让红叶扶起那位虚弱的画家，自己走出地牢。
    来到塔楼上，眺望中庭，陆绊看到，那演出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无数怪物聚合在一起，而在他们环绕的事物中间，伫立着一名巫女。
    那巫女身穿传统的白衣，绯袴，手里拿着满是锈蚀痕迹的神乐铃，周身有雾气缠绕，似乎正在翩翩起舞。
    所有的怪物都朝着她匍匐，低头，像是朝拜着什么。
    “这就是，祸巫女？”
    陆绊隐隐触碰到了这座岛屿最深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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