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九章命数
当然,这时候的江畋已经来到了东宫后苑,宜春北院的梨园内。皇城大内/太极宫有专门的内教坊(云韶府),东宫之中也有专门的韶乐署;其中专门教授歌舞声乐的场所,就位于这梨园内。
作为刚满十岁的婉儿,日常编派的课程之一,她每隔三天就有一个下午呆在这里。进行一些预热式的声乐学习和拉伸、拓展之类的形体锻炼,以便获得更加柔软坚韧的体态;同时也培养一些乐感。
虽然还没有到可以直接接触,或是使用大多数乐器的时候;但是光是在一边保持立姿,一边旁听隔墙的院落内,那些声乐部的鼓吹和唱奏,有时候还有人进行和声,同样也是一种耳濡目染的学习;
当然了,雄踞在檐角上的江畋,除了暗中监护女孩儿之外;还能兼带欣赏一二院内,那些正当新嫩的二八、双十年华,舞姬、绯优、伶人们,在节拍中翩然而动的柔软腰肢、纤美肢体和曼妙身姿。
虽然暂时附身成为了一只猫咪,却没有因此磨灭他,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和基本审美的欣赏品味。尤其是这些年轻少艾的小女子,不像正式宴乐场合中云鬓大袖的裙装,仅有素简轻柔的夹单衬裙。
在相对私密的熟悉环境中,各种真情流露和本性绽放亦然;乃至在一场演舞下来,短暂的休息间隙,衣裙单薄、汗湿鬓发的嘻嘻哈哈打闹、推搡成一片;让江畋也不由赞叹青春年华的美好与曼妙。
有幸混迹其中的婉儿,也不免受到了某种感染,而变得开朗欢宜起来;少了几分长久独处家中,养出来的隐隐孤郁和怯生、寂落的颜色。对身为师长的江畋来说,这就是眼下最大的收获和好处了;
毕竟,他可不希望自己教导出来的女孩儿,会变成一个智商和学识极高,但明显待人接物的情商和阅历不足的才女;像是这种被忽略的童年成长中的缺失,将来要吃过大亏,才有可能扭转的过来。
之前是受困于出身环境,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但是现在有了改善的条件和机会,为什么又不能变得快乐一些呢?有时候,就算是将来可能被改变了,但从小性情的问题,却不可能永远回避下去。
这也是江畋轻易说服郑娘子,让女孩儿接触更多的人,受到更全面的教育和培养;以增长阅历和见识的机会。就算其中可能遭受一些挫折,遇上一些别有用心之辈,也不可能比女帝身边更凶险了。
但是,现在看起来婉儿,在其中相处的不错;或者说她有意无意间,表现出来的与人和善态度,还有人畜无害、令人怜惜的气质。虽然不免被其中一些人冷落和保持距离,但也没有人刻意针对她。
反而是那位负责教导歌舞的中年内班,对于她的资质和潜力,似乎有更多的期许;也相对的要求严格和认真的多,让女孩儿回来后,在言辞话语之间隐约抱怨过几次,对方的不好相处和吹毛求疵。
但出乎意料的事,女孩儿的抱怨归抱怨;但相应的课程,却是一次都没有落下;也没有提出过改变或是调整的要求。或者说,她这些时间经历下来,懂事和成熟的速度,倒是快的让人有点疼惜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这些一起修习歌舞的同龄小女中,已形成一个围绕着她的小圈子。显然在她身上存在的潜在优待,并非没人察觉到;但她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那也枉费了教导。
因此,看着娇小可人的女孩儿,在这些同龄人中巧言笑兮的如鱼得水;江畋也不免产生了某种,类似养成式的成就感。就像一个正在现实进行中的,真人版的《美少女梦工场/才女养成记》游戏。
只是毕竟是活生生拥有喜怒哀乐的人类,既不能像俯首帖耳的npc一样,精确安排好每一个细节;也没法随便使用道具来调整各种数据;而只能等待着各种突发事件和特殊遭遇,进行相应的对策。
此刻庭院正在演奏着,唐九部乐之一的《扶南乐》;源自隋炀帝时讨平林邑国,所获扶南(古国名,在今柬埔寨)乐师及其匏琴,遂编列乐部;表演形式为双人,披彩锦,蹬赤皮靴,作礼拜天神舞。
伴奏的乐器有羯鼓、都昙鼓、毛员鼓、箫、笛、筚篥、铜钹、贝等;听起来也是别有风味和奇特韵律。歌词则是地道中土风:“亹亹文皇,迈德流仁。爰造草昧,应乾顺民。灵瑞告符,休徵响震。”
因此,大多数的停下来休息的大小女子,都汇聚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场,姿态庄严古朴曼妙的舞蹈。不过江畋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超出了自己的欣赏能力;开始慢慢的打起哈欠、眯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眯眼打盹了多久,转移到更为舒适树梢上的江畋,突然就突然被隐约的惊呼声,给吵醒过来。却是梨树茵茵的庭院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紫衣大氅、束发金冠、唇红齿白的宽额小屁孩。
虽然,他看起来个头矮的很,仅有小小的一只体型,却是在眼眸顾盼之间,自有一种天生富贵的矜持;而被他眼神扫过那些大小女子,甚至不由自主的脸红羞涩一片,乃至故作惊呼的露出曼妙姿态。
而在他身后,还跟紧着碎步小跑而来的两名褐衣内官,口中还在低声呼唤着:“十二……郎君,且等等老奴。”显然,能在这东宫之中,四下横冲直撞还无人阻挡,自然拥有相应显赫的身份与地位。
因此,这也是这些宫掖女子、乐班中人,最为理想的出路对象;通常哪怕年纪小了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然而,这名看起来颇有气场、牛逼轰轰的小屁孩;却未尝在她们身上停留分毫,就赞叹道:
“不愧是前朝征南的雅乐,都莫要停,继续舞、继续唱、继续奏乐,让余好好的欣赏便是。”
然而,受了小屁孩这番突兀的打扰,无论是作为易装演舞的一对舞姬,还是在旁和声轻唱的歌伎;或又是负责伴奏的十数名女乐工;都没法再回到原来的状态,而在唱功、舞姿和声乐上都出现不协。
“都是个没有心性和定力的,怎么这就不行了呢?”也让这号小屁孩顿时有些不满意,老气横秋的对着身边两名宦者抱怨道:“都挂你们,余就连私下欣赏声乐,也不得其法么?真是无趣的紧……”
“都是老奴不好,搅了十二郎的兴致……”其中一名宦者,连忙告罪不休道:而另一名宦者则拼命给教习的内班打眼色;对方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开声道:“郎君恕过,婢子们都是没见过贵人的。”
“回头,奴婢就请示右伶官师,将所属的殿前五班女乐,重为贵人演艺时新的歌舞如何:”身为教习内班的中年妇人,也再度陪着小心开口道:“比起这些初受训的小婢们,那才是真正的殿前献艺。”
“无趣……无趣……真是无趣!”小屁孩却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余就要看这种真情流露的,不是那些殿前宴乐上,刻意摆出来的工仗华美架子。东宫府上的人也忒无趣了,亏得余眼巴巴赶过来。”
虽然他没有怎么谴责和追究,但依旧让在场的众人,感到了某种无形自责和煎熬。这时,其中一名急的满头冒汗的宦者,突然似乎瞥见了什么,而福至心灵的对着江畋所在树枝,伸手一指喊道:
“郎君,你看那儿似乎有只狸奴……似乎还是有人豢养的。”
下一刻,江畋全身都毛炸起来了。凸(艹皿艹),这算是什么祸水东引;然而就见那个小屁孩眼睛一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就像是后世典型的熊孩子,看到了毛茸茸的特大号玩偶一般兴趣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