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弯弯绕。
西陵使坏的低头咬住我的手指,不让我继续挠他,“营里有女兵营,只要军功够,也可以和男子一样授军衔,科考也允女子参加,试题跟男子一样,只要有真才实学,就可以封官拜相,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儿,女兵营里的那些个兵将,可半点儿都不比男兵差,营官的身手,怕是能跟长白不相上下。”
唉?这么厉害?
我当然不会怀疑西陵的话,只是……恩,长白的身手了得,我是亲见过的……一个跟他一样厉害的女人……会有人敢娶回家么?那还不得一句话惹了娘子生气,被打个半死?
在祁国,能娶到一个军营出身的女子回家,可是件极光耀门楣的事儿。
一边儿说着话,西陵便已经抱着我到了伤兵营的门口,“很多军功高,得了封赏爵位的女子,都是娶夫的……比如现在军中的女兵营参事,就因为军功而被封了千户,她家里,纳了八个夫侍,还不停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她的后院儿里去……”
八个夫侍?还有人想挤进去?我的乖乖,这些男人出了门,能抬得起头来么?
我被西陵放到了地上,低头整理好自个儿身上的衣袍,才抬起头来看他。
呵呵,那些男子又不是吃软饭的,怎得就抬不起头来?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眉心,言语间的宠溺,只让我觉得,头顶上的日头都不那么灼人了,“我偷偷儿的告诉你啊,那千户娶的夫侍里面,有一个是刑部尚书家的幺子,着人下聘的时候,那刑部尚书可是高兴的三天都没睡着觉,送嫁的队伍,摆了三里,回门儿的日子,摆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
呃,那,若是有了孩子,怎么分辨是谁的?
只是想那送嫁的场面,我便觉得一阵羡慕,唔,好像,我只跟西陵收了赤玉箫这么一样东西当聘礼,就成了他的“陵王妃”了,有点赔本。
是谁的,有什么重要么?反正都是下人照顾着,没有嫡庶之分,祁国可没别的国家那么乱七八糟的规矩!
西陵似是想起了陈年的旧事,沉静的眸子里,渐渐的泛起了温润的光芒,“渊离,人没本事选择自己的出身,却是可以凭着自个儿的努力,拼自己的未来的!你看,就像我,我的南疆十五城,是所有藩王里封地最大的,可并不是因为我的父皇对我有多么的宠爱,它,是我从最低等的兵卒开始,一刀一剑积来的军功,一枪一马赚来的封赏……你看,我用我的所有,来当给你的聘礼,是不是会让你觉得幸福?”
我没有嫁妆,你会不会很没面子?
渺,霜和摇可以给我无微不至的宠溺,却永远都给不了我安心,西陵虽然会对我的管束多一些,毒舌一些,却是总能让我觉得,有他在,我便有了一切,“不若,你也给我弄个军籍出来,我用自己的本事赚嫁妆?”
在我的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最珍贵的宝贝,你愿意陪着我终老,便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什么嫁妆不嫁妆!
西陵一把将我揽进怀里,彰显所有权般的当着诸多人的面儿吻上了我的唇,“西营的主事人,起码也得是个千户的身份,你半点儿军功都没有,怎么入军籍?乖,别闹,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就让人记在陵王府的账上,我给你的银护指,便是陵王府当家人的凭证,拿着它,你就算是想把陵王府给卖了,也没人敢忤逆你。”
卖了作甚?!卖了,我以后住哪儿?
在众人的起哄中,我懊恼的推开了西陵,逃也似的进了西营的营门,直奔重伤患区而去,这坏胚,越来越不知收敛了,生怕有人不知道我跟他的关系似的,真真是可恶!
长卿被长白拎来的时候,还有些睡眼惺忪,嘴里叼着半块儿饼,顶着一张晚(和谐)娘脸盯着我发了半天呆都没回过神儿来,我知他这是跟我一样的起床气重,也没责备他,只伸手从随身的荷包里抓了一块儿松子儿糖出来,剥了糖纸塞进他的嘴里。
这招儿,是西陵经常用在我身上的,百试百灵,果然,只等了几个呼吸的工夫,长卿便揉了揉眼角,把叼在嘴里的那半块饼摘了下来,伸了个懒腰,恢复了正常,“主子,要开始诊病了么?”
我点头答应了长卿一声,跟他详细的说了伤兵营的情况和我的打算,怕他不吃东西会撑不住,便盯着他逼他把拿在手里的饼吃完,才转身进了重伤患区的第一个帐篷。
血腥和腐坏的味道扑面而来,险些惹得我把刚刚吃下去的午膳吐出来,我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给自己喂了一粒止吐的药丸下去,才感觉稍稍好了一些。
这帐篷里的人,伤口大多都已经开始发炎和腐坏,伤的位置,更是刁钻危险,有伤在胸口的,有伤在小腹的,最严重的一个,竟是从左肩被劈了一刀,伤口直拖到右腰,深达半寸,再入肉半分,就能当场毙命。
我不是没见过重伤的人,但离得这么近,还要亲手给他们医治,却还是第一回,我咬了咬唇瓣,强忍着对血腥味道的厌恨,挽起了衣袖,在长白端着的水盆里净了手,安慰自己道,这是西陵的手下,我救他们,就是在帮西陵解除后顾之忧,就是在帮西陵赢得这场战争。
躺在床上的伤兵们,显然都已经从旁人那里听说过我,要忙着起身下床给我行礼,吓得我忙出声喝止,这些人,本就伤的厉害,若是再为了这么一个虚礼,把伤口扯裂开,那可是会出人命的!
都老实躺着!
见那群伤兵们虽然被喝止住了,却还是不肯好好的躺着等待治疗,我不得不搬出了“大道理”来强迫他们听话,“你们是祁国的勇士,是草原上最最骄傲的雄鹰,你们的尊敬,应该放在心里,而不是挂在嘴上,流于形式!你们膝盖,只应该用来跪长生天,明白么!”
说得好!
话音刚刚落下,便听得我的背后传来了西陵的称赞,我回头,便见得他一身红袍,昂首挺胸的站在帐篷的门口,宛若天神临世般的,让人只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要俯首膜拜。
作者有话要说:
☆、认可
陵王殿下!
片刻,营帐里的伤兵们才回过神儿来,想要起身给西陵行礼,却被西陵的一个凌厉眼神儿给瞪了回去,身子半寸都不敢挪动了。
你回去忙罢,西陵,这里你帮不上的。
我冲着西陵笑了笑,便不再多跟他多话,移步走进了第一张床上的伤兵,从长白的手里接了用火烧过的剪子,剪开了他身上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的布带,小心的取了下来。
浓重的腐坏味道,夹杂着血腥,扑面而来,那人胸口上的伤四周,已经彻底腐烂,绛紫色的皮肉粘连着,动一下,都会溢出紫味道难闻的血沫,再不治,怕是连三天都活不过去了……
若是旁人,伤成这样,定早就疼得昏死过去了,可这人,却是不但没昏死过去,还能神智清醒的能与人说话,想着挣扎下地来行礼!
我这般想着,本能的便是对这硬骨头的男子怀了敬意,怪不得祁国的十万精兵,便敢跟凌国的五十万大军叫板,有这样不怕死,能吃得苦中苦的兵将,何愁得不了胜利?蛮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祁国的兵将,可不就是一群不要命的!
咬住!让长生天看到你的勇敢!
从长白的手里接过一条干净的布巾,我毫不犹豫的塞进了那个伤兵的嘴里,好罢,我平生第一次当了神棍,但,却是在这个时候,最最合适的告诫,如果要救这人的性命,就必须把这伤口外围腐烂的皮肉全部切掉后,用烈酒擦拭完再上药包扎。
这种只是想想,便足令让人全身发毛的痛,如果没有一个信仰来支撑,只怕不用到一半儿,这人就得昏死过去,昏死过去,便会增加出现血崩的可能,若是失血过多,这人,极有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几根银针扎下去,让这人的血流动的放慢下来,我执了用火烧过的匕首,以最快的速度,切下了腐坏了皮肉,然后,擦烈酒,上止血的药粉,涂生肌的药膏,包扎,拔针。
好了。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在长白捧过来的盆子里洗了手,给那伤兵把咬在嘴里的布巾取了出来,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朝着他挤出了一个笑来,“长生天以你为荣,我的勇士。”
谢陵王妃殿下。
那伤兵虚弱的吐了口气,回给了我一个豪爽的笑容,“待我重回战场的时候,定代殿下让那残害手足的昏君,受到长生天的惩罚!”
长生天会庇佑你的,睡罢。
我面不改色的接受着这草原勇士最最诚挚的许诺,跟长卿一起,扶了他躺好,喂他吃了一粒安神的药丸,然后,起身,去往下一个伤兵床前。
每个人的情况不尽相同,好些的,只是伤口发了炎症,红肿不堪,严重些的,则是出现腐烂,甚至是肌肉坏死……而且,伤的位置都不甚好……若得不到妥当的医治,必死无疑……
放脓,去腐肌,甚至是刮骨缝筋,这一个半天,我几乎可以算是遇到了所有能想象到的各种外伤,好罢,我承认,熟,果然是能生巧的,同样的伤,我的速度,已经从医治第一个伤患的半柱香,加快到了现在的一盏茶,长卿偷偷儿的在我耳边儿说,我是他见过的,进步最快的医者,我回他,你是我见过的,最草菅人命的大夫,在你的眼里,这些人的命,竟是比不过让自己的学生练本事重要么?
听着我的鄙夷,长卿只是不置可否的笑,耸着肩调侃我道,你这不是一个都没治死么?为师哪里有草菅人命?结果,被长白一脚踹了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日暮时候,西陵来接我回去用晚膳,看着我正一身血污的从长白的手里接过一盏参茶来喝了提神,眉头顿时拧成了麻花。
我有些尴尬的往后退了退,怕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儿沾到他的身上,却被他一把捞进了怀里,“西陵,别闹,我身上脏……”
不脏,很干净。
西陵浅笑着吻了吻我的额头,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我唇角的水渍,“我去山上猎了一只野猪回来,一会儿亲手烤了给你吃。”
野猪?别,别烤!
听了西陵的话,我顿时瞪大了眼,忙不迭的抱紧了他的手臂,生怕一不小心放了手,他就当真去把那野猪给烤了,“先让人把那野猪血放了,我要做成猪血膏!还,还有,架一口大锅起来,把那野猪肉和猪骨一起炖了,给重伤患区的人分!他们的身子虚得很,只吃粗粮不行!”
渊离,你的身子也不好。
西陵微微一愣,缓缓的攥紧了拳头,“不吃些肉的话……”
你舍得让我的辛苦白费么?
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西陵的怀里挣脱了出来,环视了一下营帐里,我刚刚处置好伤患的人们,仰起头,看向了他的眸子,“他们,是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从亡生道抢回来的!我不允他们因为营养不济,而再被抢回去!”
明天,我会多猎一头野物回来。
许久,西陵才长长吸了一口气,服软下来,“渊离,谢谢你。”
你的子民,也会是我的子民,你的勇士,也会是我的勇士,我跟你一样,有保护他们的义务,有善待他们的义务,不是么?
我伸手戳了戳西陵的脸,恶作剧的把手上未来得及洗掉的血污蹭到他的脸上,“陵王殿下,你的‘陵王妃’饿了,麻烦你把晚膳送来重伤患区,你的‘陵王妃’还有一百四十九位伤患需要医治,没工夫陪你细嚼慢咽的享用晚膳,谢谢。”
扑哧――
听了我的话,营帐里所有的伤兵都忍不住笑了出来,西陵浅笑着摇了摇头,眸子里,闪过了几许我看不懂的光芒。
西陵顺着我的意思,让人把那头猎回来的野猪处理了,去了内脏,肉砍成大块,连骨头一起放到一口大锅里煮了,分发给了重伤患区的所有伤兵,猪血,被我指给了一个伙夫,让他依着我说的法子,做成了猪血膏,分给了几个伤最重,失血最多的人。
我就着水吃了半块饼,便开始继续给重伤患区的伤兵们处置伤口,长卿帮我捧着烛台,长白继续做着帮我擦汗,递东西,端茶倒水之类的小事。
这一忙,便是到了半夜。
我给最后一人处置好伤口,走出帐篷的时候,月亮已经挂在了西天边儿要落不落,西陵正捧着一件斗篷,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看我。
在等我?
放下了挽着的衣袖,我缓步走到了西陵的面前,仰起头朝着他笑了笑,一如既往的抱着他的手臂撒娇。
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
西陵点了点头,用斗篷裹了我横抱了起来,“我帮你洗。”
许是太累的缘故,我一边儿在澡桶里泡着,一边儿睡了过去,对西陵如何帮我洗了身子和头发,如何把我抱到了床上,如何揽着我睡到大天亮……毫无所觉……
阳光,透过营帐窗子的缝隙洒进来,映到我的脸上,晃得我彻底的消了睡意,睁开眼,西陵正坐在床边儿看军务的回禀,营帐外,安静的没有半点儿声音。
今天,兵将们不用操练么?
我揉了揉眼角,从床上爬了起来,蹭进西陵的怀里,不解的问他。
穿上衣裳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西陵浅笑着放下手里的册子,伸手揉了揉我的额头,“你总能让我既欢喜,又害怕……渊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永远做渊离的西陵。
我仰起头,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他的喉结,“没有西陵,渊离会活不下去。”
恩。
西陵认真的点了点头,俯身吻上了我的唇,这一吻,像极了约定,像极了天长地久。
待我穿好衣裳,梳洗完,走出西陵营帐,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校场上,兵将们挥汗如雨的操练着,却是安静的没有半点儿声响,传令,靠旗语,指挥,靠旗语,宣布休整,靠旗语!
所有的兵将,都没有穿靴子,所有的兵器,都被包裹上了各自的衣袍,没有往日的喧嚣,没有寻常的调笑玩闹,连走路,都是轻轻地,慢慢的……
王妃醒了!
突然,一个人发现了我的存在,满心欢喜的喊了一声。
紧接着,便见校场上的兵将们忙不迭的起身,慌乱的取了各自的衣袍和靴子穿好,尴尬的红着脸朝我露出了笑容,参差不齐跟我问好。
这一刻,我忍不住感动的落下了泪来。
这些像狼一样勇敢,像鹰一样骄傲的人……竟是为了不要吵到我休息,而不惜做到了这样的地步!
我朝着校场的方向恭敬的行了一礼,由衷的对他们表达我的谢意,却听得他们之中传来带着爽朗笑声的回应,“王妃,从你远道而来,与我们同甘共苦开始,你就是我们认可的王妃,从你进入伤兵营,不嫌脏污的亲手为我们的兄弟治疗伤患开始,你就是我们喜爱的王妃,从你把本该由你享用的美食,毫不犹豫的让给我们重伤的兄弟开始,你就是我们尊重的王妃!在我们的心里,你跟陵王殿下一样,是我们的神,是我们的信仰,是我们的长生天!”
渊离,看到了么?这,便是我们的子民。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一个怀抱,把我圈入其中,西陵的胸膛依然如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让我觉得安心而温暖,虽然,我已经由那个三岁的孩子,长成了一个到他肩窝般高的少年……
恩,我们的子民,我会跟你一起,守护他们。
我点了点头,眯起眼睛看向了天上的流云,默默的向他们的长生天祈祷,愿战争结束,愿国有明君,愿,岁月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
☆、妙计
时光在忙碌中如白驹过隙般流淌,我每天往返于西陵的营帐,重伤患区和修养区之间,恨不能把一刻钟掰成一个时辰来用才好。
在得到正确的治疗后,很多轻伤患区的兵将已经痊愈,归去各自所属的兵营,成为新的战力,很多重伤患区的兵将脱离危险,被送去修养区调理,一扫原本笼罩在西营之中的死亡气息,给那些尚未痊愈的人增加了信心,很多受了内伤的兵将在被医治的同时,祛除了多年因为习武而留下的暗伤,很多断骨断筋的人重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在修养区外边的空地上,小心翼翼的挪步。
一如那一天我跟西陵说的那样,我没有再让一个被我从亡生道抢回来的人再被抢回去,在长卿的指导下,我的医术,也越发精湛,施针,接骨,愈伤,开方子,医内伤……都已再难不倒我半分!
我不再看着血觉得难受,不再面对恐怖的伤口想着退缩,不再非穿着干净柔软的白色衣袍,才觉得心情愉悦,不再喜欢安静,不再想着与人保持距离,不再在一个人走路的时候,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尺三寸。
这些热情豪放男子和女子,已经不再称呼我王妃殿下,他们叫我萨仁格日乐,翻译成俗语,便是月光。
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因为西陵说过,在祁国,在每一个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人心里,最高的信仰,是长生天,太阳被称为那仁,是长生天的儿子,月亮被称为萨仁,是那仁的妻子,称呼一个人为那仁格日乐或者萨仁格日乐,是一种表现他们敬意的方式,他们承认被这么称呼的人为长生天派来的使者,是长生天的那仁和萨仁在人间的化身。
其实……让我愿意接受这个称呼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有一次听到了几个兵将的醉话,他们,称呼西陵为那仁。
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像,我与西陵之间的缘分,是受到了神祗的庇佑一般。
从那日我把野猪肉让给重伤患区的兵将们分食之后,西陵便每日都风雨无阻的带了人去营地东边儿的山上猎野物回来,多的时候,有过十几只狍子,少的时候,也会有几只野鸡野兔。
我让人把这些动物的皮毛都好好的剥了下来晾干,肉给重伤患区和养伤区的人分食,骨头添了水和盐巴熬成汤,用木桶装了,盛给操练结束的兵将们喝了补充体力,西陵说,我越来越像他的王妃了,早知道我会这么容易就适应祁国的生活,他定会早早儿的就把我拐回来,不在凌国浪费那许多年的光阴。
凤城的城主依旧避战,不管西陵如何让人骂阵,也不做半句的回应,像极了一只王八,铁了心要缩在龟壳儿里不伸出头来。
气候灼热,铁甲上不了身,无法强攻,对方老奸巨猾,打定了主意,抱着一个“拖”字,只守不攻,军情信函一天比一天多,那些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思的藩王,也开始跃跃欲试,西陵越来越急躁,整夜整夜的睡不安稳,看的我心疼。
不想做,何必勉强自己。
我伸手把西陵从我的身上推开,对他在行欢好之事的时候都走神儿忍不住懊恼,“我睡了,安。”
对不起,渊离。
西陵滞愣了一下,颇有些惶恐的重新靠近了我,从背后把我圈禁了怀里,让我的背贴在他的胸膛,把手臂凑到了我唇边,“是我不好,你咬我罢。”
其实,我有法子破现在的局,只是……卑鄙了些……
西陵这些时日的消瘦,我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那才是假的,可是……我终究说服不了自己,为了己方的胜利,而牺牲凤城里的无辜百姓。
生在草原,长在草原的祁国人跟凌国的那些捧高踩低的卑劣小人不一样,我喜欢他们,喜欢他们唱着歌谣放牧羊群,喜欢他们骑着马儿的飒爽英姿,喜欢他们信仰着长生天,把所有人都当成自己的兄弟姊妹,在这里,我能看到西陵给我讲的话本儿里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能看到我以前从来都不相信的,虔诚。
卑鄙?
西陵扬了扬眉,半点儿都不怀疑我说的话,“渊离,这是战场,是阵前,不是讲究仁义道德的地方,成王败寇,输了,我们就会连卑鄙的资格都失去了……以我那位兄长的性子,是绝不会给这营里的五十万兵将和他们的亲眷留活路……”
如果城破了,可以不伤害城里的无辜百姓么?
我没有动,任由西陵从背后抱着我,心里的秤杆儿却已经开始有了倾斜,只要,他肯答应我,不罪及无辜,我,便再自私这么一回,“可以束缚兵将,不屠城,不抢掠,不放火烧毁房屋店铺么?”
你的小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听了我的话,西陵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你说的这些事儿,在草原上永远都不会发生!我们信仰长生天,认为每一个草原人都是长生天的孩子,对无辜的人下杀手,便等同于屠杀自己的手足!在屠杀自己的手足,可是会让人在死后灵魂永坠地狱的罪孽!”
唉?有这样的事儿?你给我讲的话本儿里的故事,不是说,帝王,之所以称自己为孤,就是因为他们都是踩着自己亲人的白骨和鲜血,才能坐上那至高无上,却又高处不胜寒的位置的么?
我眨了眨眼,掩不住自己心里的好奇,转回身来看向了西陵,“你骗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信任我,恩?
看着我的反应,西陵不禁叹了口气,手臂用力,把我紧紧的圈进了他的怀里,“祁国的君主,不称自己为孤,除了我的那位兄长之外,祁国历代的帝王,都是由十三藩推选的出来的皇子,经由公开的比武、会文、策谋、纳言,选出最为优秀的一位,接受十三藩的祝福和宣誓效忠之后,继承皇位。”
这么说,你的那个哥哥……
我往西陵的怀里拱了拱,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儿来表达我的意思,恩,据我所知,祁国现在的君主,是通过逼宫的法子,从快病死的老皇帝手里夺来的江山,这,可跟西陵说的,祁国的传统不符。
十三藩从没有真正承认过他,呵呵,自他即位至今,十二年,从未得到过任何一位藩王的朝贺和纳贡,说白了,他只是祁国名义上的君主,只对十三藩之外的祁国领土有统治权,啊,不对,还要加上咱家的南疆十五城和上官信的藩地。
西陵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我在床上坐了起来,朝着墙上的地图努了努嘴,“不是我笑话他,他现在能管得了的地方,比十三藩里最小的一个藩都小,论富足程度,跟上官信的藩地更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儿。”
这皇帝,当的可够窝囊的。
我抿了抿唇角,看着地图上的那已经被攻占的仅剩下十几座城的红圈圈,想起自己曾跟渺他们说过的,祁国的藩王是在摇摆不定,准备选择阵营的分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真不该那么自以为是的,恩,我可真是个笨蛋,怎就没怀疑过,被西陵他们这般以雷霆之势连下十几座城池的祁国皇帝,根本就是个空壳子?!
唉!还是我家西陵比较聪明!被困凌国,当了十几年的质子,竟是愣没被人套出祁国的底细来!不说别的,恩,就拿渺给我分析的祁国形势来看罢,他,也定是不知道的!果然是名师出高徒,跟着个不靠谱的老师,是会被教傻了的!
若是让渺知道了你现在的所想,怕是不被气死,也得被气得昏过去。
西陵笑着戳了戳我的眉心,伸手扯过床上的毯子,裹在了我俩的身上,“小白眼儿狼,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破局之法是什么了么?”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神仙也不能空着肚子打仗。
得了西陵的解释,我顿觉安心了不少,原本觉得卑鄙的法子,此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了,“凤城不大,百姓的手里,也不会有很多的存粮,况且……还在收夏粮之前就被围了……”
这倒是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只是,现在的凤城都快被凤城的城主铸成了一只铁桶了,外边的人进不去,里边的人也出不来,我原本安插在里面的细作,既没法送信儿出来,也没法收到我给他们的指令。
西陵点了点头,看样子是对我的提议有些动心,“我曾试过派一些好手儿,趁着夜晚从位置不起眼的城墙翻进去通传消息,结果,还未攀上城墙,就被对方发现了踪迹,你医治过的那几个一身箭伤的人,就是被发现后,侥幸逃回来的。”
为什么会被发现呢?
想到那几个我给他们割肉取箭,犹能面不改色谈笑的豪爽男子,我不禁微微拧眉,随军的那几个草包大夫,自以为是的用铁剪把留在外边的箭尾剪了,就当没事儿了,害得我给他们取留在皮肉里面的铁箭头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儿不说,还得多用许多的药膏,可没少挨长卿的念叨,原来,竟是这么伤的!
作者有话要说:
☆、执念
据逃回来的人禀报,凤城城主那只老狐狸驯养了不少獒犬,交由巡逻城墙的士兵带着,百米之内,便能发现人的踪迹,身手再好的人,也不可能完全隐没自己的气息,瞒过嗅觉敏锐的獒犬。
西陵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仰起头看向了帐顶,“除非长了翅膀,直接飞过城门去,不然,怕是……”
嗅觉敏锐,未必就是什么好事儿,恩,人闻不到,它们能闻到,那是功劳,人闻了都觉得遭罪的味儿,让它们闻了,会怎么样?
我坏笑着挠了挠西陵的胸口,冲着他挤了挤眼,“你说,若是城墙下面突然有人烧起了火来,还往柴火里加了许多辣子胡椒硫磺粉什么的,那些狗闻了,会怎么样?”
这还真不好说,八成,会发疯乱窜,见谁咬谁的罢?
听了我的话,西陵先是微微一愣,继而,便是露出了跟我相似的坏笑,“这样一来,让我们的人趁乱混进去,可就容易的多了!不错,我的渊离就是聪明!”
唉?我有说过,要用这么危险的法子么?
我眯着眼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理所当然的跟西陵讨要好处,“这太明显了,不是么?狗会糊涂,老狐狸却不会糊涂,唔……”
你这小妖精!竟敢把话说一半儿吊我胃口!看我不收拾你!
西陵猛的吻上了我的唇,手不老实的在我身上点起了火来,“狮子不发威,真当我是病猫,恩?”
于是,我和西陵便把这商议了一半儿的对敌之策,商议到了床上,咳,那个,后半部分,一直被拖到了第二天的晌午……当然,不是我俩一直纠缠到晌午,而是,恩,我被西陵折腾累了,睡到了晌午……
重伤患区的兵将已经悉数脱离了危险,我腰酸背痛的不想动,便支了长卿去给他们换药,西陵这登徒子半点儿都不觉害羞的跟亲兵说,我是“累坏了”,下不得床,让亲兵把膳食送来营帐里面,他要亲手喂我吃。
在送膳食来的亲兵“王妃,没什么可害羞的,我们懂得”的目光下,我恨不能找根地缝儿钻进去才好,抬头,却见西陵一脸得意的坏笑,一时冲动,拎起枕头,便朝他丢了过去,结果,更加速了“陵王殿下一夜七次,王妃殿下彻夜销魂,体力不支,恼羞成怒”的军营荤段子的流传……
跟西陵撒完了气,撒完了娇,享受完了喂食,按摩,讲故事之后,我的心情便重新好了起来,腻在他的怀里,细细的跟他把昨儿晚上未来得及说完的想法,给他说了个明白。
放火加辣子胡椒硫磺粉等物熏,只是为了毁了城墙上的獒犬,恩,对嗅觉敏锐的獒犬来说,这种让人都会觉得难受的味道,无异是对他们最大的折磨,一次,两次,自然是只能造成混乱,但,次数多了,却是会彻底的毁了他们的嗅觉的!没有了敏锐嗅觉的獒犬,凤城城主还如何能提早发现外敌的偷袭?
渊离,你说,要把凤城的大部分兵力都吸引到城墙上来?为什么?
听了我的解释,西陵忍不住拧紧了眉头,“那不是白费熏坏那些獒犬的工夫了么?恩,还有,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