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泰然自若的和孛日帖赤那几人移步大甘军,篾儿干神色数变,最后只能无奈的按下杀心。
最后一个,是那名男童。篾儿干和瑶庭阏氏正等着李落放人,只见对面迟迟没有动静,篾儿干喝道:“放人。”
李落抬头看了一眼篾儿干,似笑非笑的说道:“这次,换你先。”
篾儿干一怔,勃然大怒,厉喝道:“卑鄙小人,南人果然奸诈无耻。”
李落神色不改,淡淡问道:“请教我哪里卑鄙,又是哪里无耻了?”
篾儿干一时语塞,平心而论,李落此举并无不妥,篾儿干固然担心送出战马之后李落会扣住瑶庭王子不放,但对于李落而言,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有之前两次先例,瑶庭诸将便觉得该是李落先放人才对。
篾儿干强辩道:“我草海男儿一诺千金,答应的事绝不反悔,你先放人,一千匹战马一个也不会少。”
“草海豪杰一言九鼎,这句话我信。”李落微微一笑,接道,“只是,与我何干?”
“你!?”篾儿干咬牙切齿,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什么时候被人如此轻视戏弄过,今夜与大甘定天王的深仇大恨是结下了,就如李落方才所说,今夜过后,瑶庭雄库鲁与大甘将士不死不休。
瑶庭众将怒吼出声,杀意暴涨,就连胯下战马也被这阵阵杀意惊动,鼻息粗重的呼哧来。
两军阵前的气氛凝重了来,大战似是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倒是李落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方才的闲散和淡然。
这一战,避无可避,不过眼下却还不到时候。
“雄鹰叔叔,把战马给他们。”卓娜忽然插言说道。
“卓娜,大人的事小孩别乱说话。”瑶庭阏氏呵斥道。
卓娜没有理会婶娘的呵斥,仰头看着篾儿干,掷地有声的说道:“雄鹰叔叔,那个坏人要是真的想放弟弟,咱们给不给战马都一样,如果他不想放了阿弟,就算咱们再给他们一万匹战马,他也不会放阿弟的。”
篾儿干揪了揪蓬乱的胡须,一时半刻没明白卓娜想说什么,只见卓娜冲着男童高声喊道:“阿云,不管过会发生什么你都别怕。”说完之后卓娜顿了一顿,脆声接道,“要是太害怕你就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听到么?”
男童拼命的点了点头,带着哭音嗯了一声。李落微微一惊,身旁的袁骏也露出惊讶神色,几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卓娜。
卓娜甚是气恼,看着李落大声说道:“你们不怕打仗,我们瑶庭的叔叔伯伯也不怕,一千匹战马给你,你要是不守诺言,长生天会惩罚你这样说话不算数的坏人,就算追到天边,我们瑶庭也一定不会轻饶你。”
篾儿干恍然,眼前局面,无论是战是和,只要瑶庭王储在大甘将士手,那么李落手便握有先机。一千匹战马对于瑶庭而言无关痛痒,却能留下一个口实,一旦两军刀兵相见,篾儿干心怀猜疑,不曾交出战马,让瑶庭王储惨死乱军之是一种说法;倘若篾儿干交出战马,李落不信守诺言,执意要战,不管男童是生是死,又是另一种说法。到了那个时候,瑶庭诸将同仇敌忾,士气大盛,未必就胜不过大甘将士,而这之后大甘诸将在草海之更是寸步难行。
在草海,背信之人会受到长生天的唾弃,草海诸族人人得而诛之。
篾儿干眼厉芒一闪,卓娜是在试探李落有无一战之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来啊,再给他们一千匹战马。”篾儿干暴喝一声,状若凶神,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有卓娜刚才的一番话,就算救不回瑶庭王子,日后回去也有说辞。
战马牵入大甘军,李落没有传令放人,沉吟数息,望着卓娜和声问道:“你的师父是谁?”
卓娜警惕的看着李落,咬牙问道:“你问我师父做什么?”
李落莞尔一笑,朗声说道:“只是觉得草海之能教你的人应该不多了,心生好奇,倒想问一问尊姓大名。”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卓娜气鼓鼓的瞪着李落,大有势不两立的意思。
“哀兵难敌。”李落自言自语,洒然笑道,“放他回去吧。”
袁骏挥手示意,军几将微微散开,放任男童返回瑶庭阵。男童惶急,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赶回瑶庭这侧,远不及卓娜和瑶庭阏氏的镇定。
人马两讫,彼此之间再无掣肘,只剩下滔天的怒气和杀意。瑶庭阵战马低鸣,不安的刨着地上的枯草,似是这一战已迫在眉睫。
入夜之后的草海尚还有些冷,不过此刻的黑水湖畔非但不觉得冷,反而有些燥热难耐。
李落望向草海广阔大地的南际,那片黑暗里正有无数草海雄兵疾驰而来,直指北征大军这根肉刺。卓娜敢依仗的,也就是此时此刻,李落亦不愿轻易开战。
李落吐了一口寒气,回首望着篾儿干诸人,朗笑一声道:“你们还不走么?”
篾儿干七窍生烟,却还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质子回营,若是再有一战,三个人不管是谁要是有什么闪失,到时候纵死也难辞其咎。
篾儿干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你们不逃么,难道还有胆子留在这里?”
“我们当然也要走,不过与你们不同,我们早些走晚些走都好,你们走的迟就走不了了。”
“你!?”看着李落风轻云淡的神情,篾儿干火冒三丈,暗暗发狠,定要将李落碎尸万段,方能消解胸恶气。
李落笑而不语,今夜交锋,瑶庭诸将处处受制,虽有卓娜小小的扳回了一城,但声势已弱,士气更落在了下风,只要军领将不是一介莽夫,自该知道眼下绝非决战的时机。
篾儿干吞下怒气,恶狠狠的瞪了李落一眼,低吼一声:“撤。”
“等等。”瑶庭诸将正要撤军,又是卓娜娇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