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比前往谷地的那条路好走了许多。甬道斜斜往下,走了不多久转过一个弯,李落和司游倦就看见窈歆静静的站在一间两丈方圆的石室。听到动静,窈歆转头看向一行三人,眼尚有一丝百感交集的余光闪过,和声说道:“你们来了。”
“不知道族长让我们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听他们说你今天见到鲛人了?”窈歆看着司游倦轻声问道。
司游倦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没看到长什么样子,就瞧见一个背影。”
“呵呵,是么,不知道司少侠见到鲛人之后有什么感觉?”
“也没什么感觉,就是身法很快,水性很好,别的也没觉出什么。”
“嗯,它们奔行如飞,在水更加了得,不过司少侠看见的并不是真正的鲛人。”
“真正的鲛人长什么样子?”
“你们随我来。”
司游倦一愣,倒吸了一口凉气,骇然说道:“难不成这里关了一只鲛人?”
“我族族人与鲛人争斗百年,死在鲛人手和被鲛人掳走下落不明的族人我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了,而百年间我们只抓到过三个鲛人,如今只剩下一个了。”
“只剩一个?为什么?难道它们还知道救自己的同伴?”
窈歆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气,沉声说道:“你们看了就知道了。”说罢,窈歆从一旁岩壁上摘下两张面具交给李落和司游倦,示意两人戴上,随后缓缓转身,在前带路,领着李落和司游倦去往甬道深处。
李落和司游倦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定要戴上这奇形怪状的面具,不过也没有多问,依言戴在脸上,遮住了面容。这是一间囚室,不算大,四周岩壁上看不到一丝缝隙,像是在一块实心的巨石开凿出来的。囚牢就在一侧岩壁上,一半露在地面之上,一半没入地底岩石,高出地面的牢门没有大甘天牢里寻常可见的精铁栅栏,而是用绳索密密麻麻编织的一张网,将牢门罩的严严实实,而后紧紧的系在旁边凿出来的石孔之,索网上有无数寸许大小的孔洞,背后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安静的令人窒息。
踏入此间囚牢,窈歆母女二人的呼吸皆都放轻了许多,小心翼翼的喘着气,仿佛害怕惊醒索网之后的东西。司游倦和李落也不由得放缓了呼吸,戒备的看着眼前这张网。网拉的很紧,看材质竟然是东海珍品乌蛟筋,到了这里也成了不值钱的玩意。
李落和司游倦见怪不怪,打十二分精神,凝神望向这张网。窈兰陵悄无声息的从一侧靠近囚牢,点亮了岩壁上的火把。囚室一亮,司游倦双目一紧,猛地一吸气,后退了半步,就见那张网的缝隙里透出一双眼睛,不含半点感情,冷漠带着无神,仿佛是一双死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囚室的人。
“这是?”
“嗯,东海鲛人。”
话音刚落,忽然,囚网背后的鲛人发出一串急促高亢的嘶鸣,一只手硬生生从乌蛟筋的网孔间伸了出来,恶狠狠的抓向囚网外的人。窈歆三人皆都吓了一跳,忙不倏避了开来。李落没有动,眼睁睁看着这只手臂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顿在了咽喉前半尺的空处。囚网已被拉扯的变了模样,看上去下一刻这里面囚禁的鲛人就要挣断囚网破困而出,只不过李落知道乌蛟筋的神异之处,再是挣扎,多半也是徒劳无功。
鲛人的人在半空虚抓了几下,似乎想扼住李落咽喉,只是半尺之遥,却犹如天堑,李落低头打量着这只手臂,如果没有被乌蛟筋割出来的道道血痕,这只手白皙晶莹的能让天下女子为之嫉妒若狂。
手慢慢缩了回去,嘶鸣声渐渐低沉了下去,连带着那双刹那间突然迸出癫狂和狰狞的眼睛一同悄悄隐入了囚牢暗处。
窈歆轻轻吐了一口气,指轻弹,一粒火星宛如流星般从囚网孔洞飞了进去,撞在地上燃一滩火焰。囚牢里骤然一亮,鲛人似乎也受了惊,尖利的叫了一声,缩到囚牢角落,惊恐的看着那滩火苗。
司游倦走到李落身旁,轻咳一声,脸上有些发烫,刚才的模样若是让琮馥知道少不了一顿耻笑,不过此刻诸人的心神都被囚牢里的鲛人所引,没有人留意司游倦的神情。
司游倦掩去脸上的尴尬神色,定睛望去,愕然说道:“这不就是一个人么?”
“你看它的脚。”
“脚?”司游倦的目光从鲛人赤裸的身子上扫了下去,看了看蜷缩抱着膝盖,将头埋在两腿之间的鲛人足部,讶声低喝道,“有蹼!”
“不错,成年之后的鲛人样貌和人几乎没有区别,只是脚上有蹼,背上尾骨处有一道断痕。年幼时的鲛人没有脚,只有一条鱼尾,在水畅行无阻,一旦到了陆地就会行走不易,大多时候都要凭借双爪爬行,不过到了成年,有些鲛人会刨开鱼尾,长出两条与人无异的腿,然后断尾,只在尾骨出留下一道伤痕,如果不留心,只看第一眼,几乎分不出和人有什么区别。”
“有些?”
“嗯,并非所有的鲛人都会生出双脚,有些鲛人会留着原来的鱼尾模样,在水比那些分出双腿双脚的鲛人要更胜一筹。”
“也分男女?”
窈歆闷哼一声,该是想了当年那个荒唐祖先做的荒唐事,一字一句的回道:“也分雌雄。”
“原来如此,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这上当真有鲛人一说。”李落赞叹一声,微微一顿,接言问道,“那些白骨是什么?”囚牢里散落着数十根白骨,在油灯光亮下散发出惨白渗人的光晕。
“这座石牢原本关着三只鲛人。”
“其他两个呢?死了?”司游倦好奇的问道。
窈歆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死了,被那只鲛人活活咬死,吃的干干净净,只剩下这几根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