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事不可为,他多半不会生出清缴匪患的念头,不过如果说了,那便是他心里已有定议。
“徐家主,你们徐家能派出船只避开耳目将我麾下将士送至瀛湖山,不走露半点风声?”
徐抱石心一紧,念头转的极快,这是一场豪赌,如果李落赢了,徐家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如果输了,必然会遭受水寇疯狂的报复,但是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个疑问:“王爷信得过徐家?”
李落微微一笑:“我对镜湖水患一事略有耳闻,枢密院有奏报,你们徐家本为商人,逐利必不可免,早些年间还能和水寇相安无事,不过水寇做大一日,受损的必然会是你们徐家,想来这些年他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吧。”
徐抱石心一凛,神色很尴尬,官府管不了,但徐家还得求财,所以免不了背地里会对这些水寇进贡银钱,以求平安。这种事可大可小,说小,那是逼不得已,说大,那是暗通水寇,李落若是拿徐家开刀问罪,约莫谁也救不了他。不过既然把话说出来了,那就是说李落并没有问罪徐家的意思,大略是要他徐抱石戴罪立功了。
“我的时日无多,范大人猜得没有错,大军南下,不能在镜州耽搁太久,如果这些水寇知晓我有荡寇之心,倒是不怕他们列阵一战,就怕他们躲进深山,不见其踪,要想找出来可就麻烦了。所以我对清缴一事只字未提,也是怕打草惊蛇,没有找宁家而请徐家主也是一个道理,恐怕这塘荷小市镜湖水寇的眼线不少,既有这个实力,又能不引人注意,徐家主和徐家是我唯一的选择。”
赌注的天平就在这一席话间骤然倾覆,徐抱石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现在王爷是客气,请徐家相助,倘若他还再不识抬举,水寇会不会伏诛不说,徐家肯定没有好下场。
徐家能有如今的声望,徐抱石自然绝非草包一个,心一定,沉声问道:“王爷,几时用得上徐家?”
“越来越好,如果徐家主不为难,明日甚或今夜都可以。”
徐抱石脸色一变,刚夸下海口,这当头一棒来得太快!徐家就算家大业大,想在几个时辰里就调遣这么多船只,还要不引人注目,实在是有些难。
徐抱石咽了一口唾沫,谨慎问道:“王爷须得多少船只?”
“足够三千将士所用。”
“什么!?”徐抱石骇然失色,三千!这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就算定天王和牧天狼勇悍之名天下皆闻,但是仅凭区区三千之众就想剿灭三万水寇,而且还是在水寇的地盘上,不敢说是他托大,但是听来怎么都有些冒失。
李落和颜一笑,并未解释太多,只是回道:“每人斩杀十名水寇,算下来也就够了。”
徐抱石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自诩见多识广,但是像他这样的人的确是生平仅见,剿匪平乱,又不是算术,何来这般容易!但是这些事却不是他能左右的,不过这心里一阵打鼓,万一剿匪不成,怕是徐家就真把这些镜湖水寇给得罪死了。
难,真难!
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徐抱石凝神思索,如果只是三千人,那倒还好,徐家有不少大船,能承载两三百人的船只就有十余艘,抛开不能大张旗鼓的约束,二十余艘船应该够了,这点家当他还是有的,不过还须得小心些莫要让人瞧出破绽,坏了定天王的大事。
徐抱石斟酌再三,小心回道:“王爷,若是这样的话倒有可为,不过今夜仓促调遣船只很难避人耳目。”
李落点了点头,唯有谨慎才是当真有心助他荡寇,如果满口答应下来,反倒叫他怀疑徐抱石的真实目的。
“徐家主,你且直言。”
“最快明晚,趁着夜色和黎明时分,草民可将王爷麾下三千将士送至瀛湖山。”徐抱石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那就明日晚间。”
“王爷,可还有别的差遣?”
李落沉吟数息,道:“你手下可有信得过,而且熟悉瀛湖山地势山势,乃至沿湖村落的人吗?”
“这个,有倒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有一个人,想必会是王爷所需之人,但他不是我徐家人。”
“哦,是什么人?”
“宁家二公子,宁泰。”徐抱石接道,“宁家以草药为立身之本,而瀛湖山盛产奇珍异草,水寇肆虐之前,宁家就是这位二公子去瀛湖山收草药,有时还会进山,宁家和多数镜湖山寨都有来往,很熟悉这些村子,而且宁泰之妻苏檀儿就是瀛湖山一个颇大的寨子出身,她爹曾是寨主,土生土长,要说对瀛湖山的熟悉没有人能胜过他们夫妇二人,且自从这股水寇作恶以来,和宁家结怨最深,宁家有不少子弟门客都死在这伙贼匪手,可以说仇深似海,绝对信得过。”
李落缓缓点头,倒是和他想的差不多,看来此番除了徐家的船,还需得借助宁家公子老马识途了。
“王爷若是答应,草民可以想办法将宁泰私下约出来,到时候保准连宁居安都不知道。”
“怎么做?”
“这个,嘿,不怕王爷笑话,徐某人有个小女,待嫁闺,前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宁泰一面,这娃娃不懂事,芳心暗许,还做了点出格的事,惹得两家还生了点罅隙,拙荆伤透了脑筋,不过宁家小子多少有点意思,男人嘛,三妻四妾也是寻常,只是我徐家要脸,若是嫁过去当妾,实在是有点不是滋味。我听说这个苏檀儿貌美如花,有些身手,为人也算爽快,但是善妒,如果徐某以小女的名义约宁泰一见,他多半会来,再个稍稍透露点风声给苏檀儿知道,她一定会尾随而至,这些事上不得台面,越隐秘越好,自然不会让宁居安知道。”
李落哑然失笑,道:“如此一来,倒是有损令爱女的名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