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仁啊……为官之道无外乎四个字――上下周全。把老百姓哄得再好又有何用?他们能让你升官发财吗?所以说,把同僚上司哄好了才是正经。”推了龙慕一把,悄悄耳语,“去,哄哄蒋启鸿,你一个多月前怎么哄我的,现在就怎么哄他。”
龙慕恨不得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心中痛骂:哄他?我哄得了他吗?哄你,逮只鸟揪朵花就行了。哄他,我得把自己赔进去!
最后,老头一巴掌将他推进御史衙门,“你刚才也说了,他挺好说话的,那你还怕什么?”
龙慕刚站稳,抬起头,呵呵地笑,“御史大人……”见蒋初从靠椅上起身,慢条斯理地往内堂踱去。
“别啊!别这样啊!”龙慕一把拖住他,“一句话,就一句话。”
蒋启鸿挑眉,“陪我吃饭?”
“啊?”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还没吃?太阳都偏西了。”
蒋启鸿抬头看看太阳,往回走,“确实偏西了。”
龙慕冲他背影喊:“能到你院子里挖……呃……”蒋启鸿已经进了内堂了。
龙慕摸摸鼻子退回来,朝老头一摊手,“爱谁谁!伺候不起!”
老头瞧瞧樱花树――茂盛成这样,起码长了一两百年了,实在是舍不得,拽着龙慕这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啊,末了冒了一句,“依大明律,老朽无官无职,非请不得进入各级官府衙门。”
龙慕斜眼,暗骂:你就樱花树下死,做鬼也风流去吧!
最后迫不得已,亲自端着四菜一汤进了隔壁内堂,进门先满脸堆笑,“御史大人,粗茶淡饭,不成敬意。”
“过来,把门关上。”
龙慕脸立刻拉了下来,往门框上一靠,爱吃不吃!
“好了好了,过来把托盘放下,汤快洒了。”
龙慕放下托盘,也不客气,往椅子上一坐,抱着胳膊架起二郎腿,说:“你还矫情上了,昨天那点破事你还惦记着?不就没陪你吃饭嘛,再说,昨天到底谁丢人啊?我都不计较了,你今天至于绕这么大圈子吗?说真的,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跟做贼似的跑来扬州做什么?”
蒋初失笑,“到底谁矫情?你把葫芦门砌起来做什么?”走去把门关上,屋里光线立刻暗淡下来。
龙慕心头一颤,急忙跑过来拽门闩,嘴上打马虎眼,“这么黑,待会儿再吃进鼻子里!”手指还没碰到门闩,蒋初手腕一翻,一挺身将他压在门板上,搂着腰吻着嘴角低低地笑。
龙慕大翻白眼,斜视屋顶,大加赞赏:“吃饭去吧,一会儿天都黑了,你倒是谨遵圣上教诲以俭治天下啊,两顿并一顿,会给我省粮食,该全府大力推广!”
“体仁,我们吃点别的吧……”
龙慕立马汗毛孔倒竖,捧着蒋初的脸,左一眼右一眼,吧唧一口亲他嘴上,伸舌头进去搅了搅,搅得那是忒投入啊,水声哗哗地响,顺着嘴角往下淌。龙慕退出来,舌头一卷,把水渍舔干净,推了他一把,“好了,头菜冷盘完事了,吃饭去吧,这都六个菜了,已经违背太祖遗训了。”
蒋初摇头失笑,额头抵着额头细细摩挲。龙慕被他压得胸闷气短,蹭着门板扭来扭去。
拍了拍他的脸,走至桌边,提筷子夹了根青菜。
龙慕往对面一坐,把汤往前移了移,陪着笑说:“蒋兄,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中间有些误会,今天就把话说开了,您意下如何?”
蒋初喝了勺汤,品味半天,“咸了。”
龙慕朝天翻白眼,再接再厉,“这样好了,我不告诉骆封孔瑜你偷他们的地图,你也不计较我满扬州城抓你行不行?男人嘛,胸怀宽广海纳百川才能配得上您雍容和煦的堂堂相貌。”
蒋初挑了口饭放进嘴里,咀嚼良久,放下筷子,漫不经心地说:“孔瑜丢地图了?知府大人有人证吗?有物证吗?”似笑非笑地靠过去,轻声说,“诬陷同品级朝廷命官是革职查办的罪。”
龙慕顿时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终于找到个恰当的词语,“你卑鄙无耻!”骂完懊恼之极。
蒋初撤回身,接着吃饭。
龙慕干看了好一会儿,“砰”一声坐下,哀叹一声,把椅子拖过来,攀上他脖子,下巴搁他肩膀上,“蒋兄……呃……叫蒋兄多见外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叫你启鸿好不好?”见他脸色温和,龙慕就当他同意了,接着说:“启鸿,我确实全城抓你了,可你也往京里参我了,咱们各有各的错,扯平了,谁也别计较了,你看行不行?”
“各有各的错?我还会犯错吗?”转过脸,官帽相触,声音低哑,“其实,世人皆知,我有生之年从未犯错,将来也不会犯错,如若你觉得我犯了错,”微笑,“那你应当检讨这个结论是否犯了错。”
一口老血憋在胸口,龙慕傻眼了,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眉毛倒竖,“你大言不惭!除了你还能有谁?事后我想通了,折子是递进内阁的,铁定是你!锦衣卫还管封路的事?他们吃饱了撑的!你未交接就参劾官员,这是越权!”
“我是吏部郎中,专职考核各级文官的政绩,检举官员不当行为实属稀疏平常。况且你年终还要向我述职。”
“啪”,脑袋里不知哪根弦断了,龙慕对着他的脸干抽鼻息,这张脸长得――忒他娘的大尾巴狼!!!
蒋初垂下眼睑接着吃饭。
☆、22
龙慕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笑容,“蒋兄……”
“启鸿。”
斜了他一眼,立刻又委顿下来,一把搂住他的腰,“启鸿,您想想,我围道还不是为了您嘛,跟一帮刁民混在一起进城,万一磕着碰着呢?万一遇到地痞流氓呢……”
蒋启鸿侧过脸来,“地痞流氓?我不就是地痞流氓吗?”
龙慕“咕咚”咽了口唾沫,这会儿终于把前天晚上喝醉酒抱着蒋初抱怨“蒋初”的事情想起来了。
蒋启鸿挖了勺蒸蛋,喂进他嘴里,龙慕傻了吧唧地咽下去,嗤之以鼻,“小家子气!我说错了吗?你难道不是地痞流氓?”
蒋启鸿将没吃完的蒸蛋放进嘴里,“不是地痞,但确实是流氓。”
龙慕竖着大拇指嘲讽:“敢作敢为!光明磊落!真英雄!真流氓!”勾着他脖子拖过来,笑容可掬,“来,说说,前天晚上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
笑容更可掬,“我醉了!”
“我也醉了。”
“拉倒吧!那么大好的机会,又是花前又是月下,绮靡的瘦西湖,瑰丽的二十四桥,你能醉了?”
蒋启鸿凑过来,促狭地眨了下眼,“美景之下,美色当前,陶醉了。”
龙慕怒视,“我胸口那一堆绯红印记难道不是你干的?”
“你不能如此罔顾事实……”龙慕“腾”站起来,眼看着要急眼,蒋初安抚一笑,握住他的手腕,捋起袖子,指着臂弯处三五个痕迹说:“你看,这个也是我……”
没等他说完,龙慕一巴掌推在他脖子上,掉头就走。
蒋启鸿提起筷子接着吃饭,“一会儿记着回来收碗筷。”
龙慕身形一顿,抱着胳膊往门上一靠,“古语有云:吃人嘴软。既然吃了我的,就得听我的。一会儿让老御史进来挖树。我快被他烦死了!”
蒋初故意瘪嘴,“你没看见院子里全是坑?”
“得了得了!一堆坑是坑,一堆大坑还是坑,怎么坑不是坑啊!”
蒋初点头,很是认同,“体仁,你要想好了,古人曾经还云过:拿人手短。”
龙慕摆摆手出门而去,“拿你东西的是老御史,我志向高远,那些树,本老爷看不上!”
蒋初失笑,低声自言自语:“看上我的脸了。”
唉……忍不住想叹息……
他都没见过您的身体,您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未来的右侍郎大人。
回了衙门,告诉老头,“他同意了。”
老头激动得直竖大拇指,指挥人手抄家伙浩浩荡荡杀进了御史衙门。
龙慕进大堂,打算接着审案,师爷跑过来,瞟瞟四周空无一人,悄悄说:“老爷,巡抚衙门派人来下达公告。”
龙慕心里咯噔了一下,“公告说什么?”
“各府州县不得违旨抓捕已释放的罪犯,违者从严处置。”
“啊?”龙慕额头青筋暴露,“人呢?下公告的人呢?”
“在前衙……”师爷见龙慕要往前衙跑,急忙拉住,“老爷,人抓也抓了,瞒天过海才是上策,那些官差小的已经安抚妥当了。”
“瞒天过海?”眼前突然闪过一阵高光。
师爷点头,朝东边努了努嘴。
唉……
龙慕气馁之极,倒在椅子里擦着满头的冷汗不想起来。
事到如今,怎么才能瞒天过海?
――想办法不让上头知道。
那么,谁会向上头汇报?
――御史!隔壁的御史!现如今已经换人了,玩物丧志的猥琐老头换成了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还让不让人活啊!何况抓这些犯人还是隔壁这大尾巴狼唆使的!
于是乎,前后都没半盏茶的工夫,龙慕往御史后衙的门框上一靠,满脸谄笑,“御史大人。”
御史大人刚吃完饭,把茶杯往前一推,“帮我沏杯茶。”
我们的龙大知府多识时务多知进退啊!沏完茶喂着御史大人喝下去,一边打扇一边掏手绢帮他擦嘴,那叫一个奴颜婢膝!
蒋初好笑又好气,“怎么了?”
“巡抚衙门下达公文了。”
“庆贺太后寿辰的圣旨颁发了?”
“还没有,估计快了。”
“那么所为何来?”
龙慕拖了把椅子往蒋初对面一坐,紧握御史大人的手,扯着嘴角笑得诚恳之极,“还记得前些天我全城搜捕你吧。”
蒋启鸿莞尔。
龙慕看见他唇角一勾要笑不笑的德行就一脑门子官司,可还得低声下气,“最后被你调唆来调唆去,我稀里糊涂不是抓了几十个悍匪嘛。”
蒋初歪在圈椅里可有可无地问:“上级官府禁止搜捕赦刑犯人?”
龙慕生怕他接着午睡,赶紧抓着他的手摇晃,还不敢动静太大,“所以嘛……”
折扇“啪”一声合上,蒋初起身踱出门去,“先买花把这些坑填上。”
龙慕猛一跌足,斜睨着他的背影闷不吭声地跟上。
两人上车,马蹄嘀嗒,不久,下了车,龙慕环视一周,“瘦西湖?”
折扇一指旁边的小桥,“二十四桥。”
不远处就是高门大户,掩映在杨柳丛中,龙慕眯着眼睛欣赏,撞撞蒋初的肩膀啧啧称奇:“浙江首户,文远侯子孙,大明四品命官,跟一帮乐籍商户为邻,”冲蒋初竖大拇指,“佛曰:众生平等。佛祖有您这样的善男心怀虔诚顶礼膜拜,他老人家当真是老怀大慰啊!万千言语难表我等凡夫俗子心中敬仰之万一!”
“此言差矣,蒋氏不礼佛,以道为尊,”蒋启鸿低下头,贴着龙慕的耳朵说,“而我,拜了十几年的龙王爷。我是龙王爷的……”
没等他说完,龙慕率先朝前走去,“龙王爷?嗬,真不错,五百年前跟我是一家。”
蒋初情不自禁地微笑,缓步跟上,“现在跟你也是一家。”
进屋换了便服,龙慕拖着蒋初出门,“赶紧吧,天快黑了,趁着晚市买几盆花,我那儿还有事。”
上了大街,第一家就是卖花的,龙大知府大手一挥,“我全包了。”
小贩喜出望外。
龙慕指挥蒋家小厮把花搬上车,付完钱,握着蒋初的手,脸上能笑出花来,“蒋兄……”
“启鸿。”蒋启鸿微笑。
“您的事,小弟帮您办妥了,我的事,您看……”
“你什么事?”
“你拉倒吧!装什么大头蒜!”刚说完,龙慕突然一哽,吧唧吧唧滋味,笑了起来,“既然你不知道,凡尘俗事就不打扰御史大人了。”
“体仁,天色将晚,一起吃饭吧。”
“我衙门忙着呢。”摆摆手,转身出巷子,“记着明天上衙时帮我把官服带过来。”
蒋初目送他消失在巷尾,对雨墨说:“把花送到御史衙门,放在门口不要搬进去。”
“是。”赶着车走了。
第二天,大街小巷全城张榜公告――新任御史昨日已走马上任了。
榜文把蒋初介绍得巨细靡遗,举凡籍贯、生辰、家族、学籍、为官经历……一一列写。
饶是如此,但是――
我们的蒋三公子天天不务正业,衙门口堆着成山成海的花苗,大太阳晒着,滂沱大雨淋着,看着看着,要枯死,于是,衙役们满大街发花苗,过往百姓人手一枝,拿回家死马当活马医。于是乎,全城议论纷纷:这年头,御史大人都不跟官员过不去,改成跟花过不去了?他难道是打算到扬州过一遭,回京摇身一变当大官的?
不光普通百姓这么想,过了没多少时日,得!连扬州的各级官员都开始这么想了。
而我们新任的御史大人,听曲、赌博、酗酒、逛瘦西湖、大运河里钓鱼……就没见他在官府办过公。后衙里花一株没种,茅草都快没过脚踝了!
唉……真是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说,您要看戏听曲无可厚非,可您能不能听点儿《五子登科》、《往前会》、《赵氏孤儿》?好歹昆腔弋阳腔海盐腔在官面儿酬和上是必不可少的,虽说,这些曲儿雅致平和,文绉绉听多了容易昏昏欲睡,确实比不上找个漂亮小姑娘妖妖娆娆唱个热辣辣的情曲来得激荡人心,但是――
您能不能别总往山野地头荒街陋巷里走?一望无际的油菜田里,大槐树底下支个茅草棚,三五个满身泥污的络腮壮汉,闲来无事,一个唱:“那梁山之上,一百单八将。”另一人续唱:“打家劫舍混不让,劫富济贫口舌讲,端的是,一窝土匪敢做不敢当。”您锦袍玉带,往田埂巨石上一坐,面容温和手打节拍,您觉着合适吗?
要不然,魅影重重的小胡同里,搭个台子,台上一撮猴兵猴将群魔乱舞,台下一帮闲汉青皮吵闹喧哗;台上往下扔肚兜绣鞋,台下叫嚷着一窝蜂哄抢。您说您儒服折扇,往后排一坐,依着桌托着腮,您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再说,您还好上赌博这一口了,真是叫我们恨铁不成钢啊!
赌个博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您难道不知道?
大明朝对赌博屡禁不止,以至于上至朝廷下到乡野一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身为朝廷四品命官,与官员们茶余饭后,掷个骰子摸把牌九,输个千儿八百的,小赌怡情嘛。若嫌不过瘾,那就在众官中寻觅三五赌友,偶尔聚众豪赌,一出手十万八千两,以您家百年来根深蒂固的基业,大赌,它照样怡情啊!
当然了,您要是觉着与官员赌博有损“御史大人”自古以来“以清为贵”的遗风,不利于在官场中树立出淤泥而不染的光辉形象,那能否劳驾您移步去教坊司辖下的宝局?豪爽的氏族子弟多如牛毛,以您公侯贵公子的身份,人以群分,好歹不那么惹人注目,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但是――
您说您老是黑灯瞎火乘轿去玲珑巷算是怎么回事儿?您不知道那是风化之地啊?您不知道那地方私娼、暗桩、地下赌场遍地开花啊?您不知道您是御史大人要洁身自好保持清誉啊?您说您不赢总输像话吗?嗯!还不错,这几次您输完了不再借钱给乔晨了,我辈心感大慰,但是――您直接把钱输给乔晨了!!!!您难道就为了欣赏乔晨对着您两眼放金光才这么干的?您果然是浙江首户!
唉……好歹听曲赌博还只能算是您闲来无事的消遣,那么冒昧地问一句,逛瘦西湖是不是您的份内本职?
您别不承认!您阴天沿湖植柳,雨天撑伞漫游,晴天乘船撒莲子,坐到小茶亭里,台前说书先生“啪”一声醒木响,开始信口开河,您品着陈茶敲着折扇,您倒是悠哉!
终于……终于……您终于有点儿上得了台面的事了――酗酒,您拎着杏花酿上刘氏酒家跟孔瑜对酌,拿湖州往事当下酒菜,对此我们能理解,你们同乡同窗,十年没见了。
可您怎么还找上骆封了?他的那封家信居功至伟吧!您倒是会投其所好,品着剑南春,聊着孔总兵,孔瑜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老底儿全让您抖搂干净了,有您这么对待朋友的吗?自古儒家圣人就教导世人要“忠义仁孝悌”,您可真够仁义的!说真的,我辈很想问您一句,您跟骆封套近乎难道是因为他父亲是巡抚?您说您的行为看上去像不像攀附权贵?更何况骆家虽身居要职却没有爵位,您可是正宗的尊族,算起来您可比骆封尊贵多了,您说您犯得着浪费您那难得一见的贡酒剑南春吗?不过有一点我辈深感欣慰,你们俩往一块儿一坐,嗬!蓬荜生辉,俩风度翩翩的混世佳公子,那叫一个日月为之黯淡天地为之倾覆,要是让龙慕看见,能当场鼻血横流倒地不起!
可您找程浩东喝酒算是演的哪一出?瞧着他是盐商会长似乎大有来头?程浩东休弃嫡妻,跟他搅合在一起,您就不怕引得世人连着您一起唾骂?
唉……您踏遍了名胜古迹,小厮们跟地痞流氓、绿林好汉、三姑六婆、娼妇戏子嬉笑怒骂,您就跟没看见一样,礼法就是这样教您御下的?您也不去打听打听,哪家贵公子允许奴仆跟这些不入流的贱民胡搅蛮缠?说起来还是知府大人眼光独到能一针见血,您果然是佛祖的得意门生,您秉承着“众生平等”的至高信念,哪儿乌烟瘴气您往哪儿履足,您还拜什么龙王爷啊!
半个月下来,您知道扬州城的官员们整天疑神疑鬼都在琢磨什么吗?
江都县令皱眉:他是打算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用玩物丧志的表象让我等丧失戒心?
府学教授摸了摸下巴:为官之道是什么?当然是――朝中有人好做官!这位蒋大人,上有内阁大学士拉着,下有蒋氏官员推着,他不会真是来修心养性的吧?
有可能!守城将军接口:早前扳倒工部尚书致使朝野动荡人心惶惶,趁此机会,调离京城,平息波澜稳定朝纲,不失为上上策,正所谓锋芒毕露遭人妒,是时候暂且韬光养晦了。
言之有理!高邮知州点头:吏部右侍郎的位置空悬多日,看来真是给他留的。之前他五品,直接提升为三品有些操之过急,恐朝中多有不服,先拿四品御史打个马虎眼,回去接任三品右侍郎,名正言顺!
就连知府大人都对管家说:我估计蒋初真是来游山玩水的。
老头惊愕:何以见得?
知府大人答:前天,我去大运河查看春耕灌溉渠道,你猜怎么着?
老头还挺配合,问:怎么着?
知府大人答:我看见蒋初坐在船头上,顶风冒雨在钓鱼,嘿!我这个恨铁不成钢!卡着他脖子说――瞧你这点出息!他倒好,笑眯眯地回答――体仁,今晚尝尝我钓的鱼。
老头赶紧低头,省得让他看见自己在翻白眼,心中一个劲地腹诽:那晚您难道没吃鱼?您第二天中午才回来!您跟他坐在渔船里,就着两碟小毛鱼一瓶剑南春黑灯瞎火查看了一晚上的灌溉渠道!
凡此种种,任由万千猜疑萦绕周身,我们的御史大人兀自毫无改观,只是对雨墨说:“派人暗中监视运河未完成的新码头,昼夜不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闲,写一个耽美小说吧,应该是明朝的。受君不着四六,长得不错,有钱了就胡天海地,没钱了就跟着一群青皮流氓鬼混。某次庙会,当着菩萨的面儿,跟四五个流氓00xx,结果被庙里的和尚看见了,庙会本来人就多,和尚再一嚷嚷,得!四里八村全知道了,那不就是谁谁谁家的儿子嘛!受君落荒而逃,不敢回家,求着开船的把他捎到了外省,请不要深究他身无分文是怎么求动船家的,我个人觉得看耽美小说的人都能一点就透。受君自觉得很,直接去了当地风化之地,进了家私娼,这户乐籍人丁稀少,只有一个龟公一个姐儿,没多久,这龟公还死了,于是乎,受君就和姐儿结婚了,夫妻双双把身卖。某次,受君被某富户包了半年,留老婆一人在家,等受君结束了合同回来之后,得!老婆也被人包了,这位恩客出手很是阔绰,是个商人。恩客一眼就看上受君了,觉得长得比他老婆好看多了,于是对夫妻俩说:我加一倍价钱,你俩一起伺候我吧。夫妻俩这个喜笑颜开。某天,恩客喝醉了,酒后吐真言,说他身边带着上万两银子,还有几个给自己老婆孩子准备的金器,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乡了。受君一听,跟老婆面面相觑。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夫妻双双把人杀!俩人美,就着桌上的酒这通把酒言欢啊,受君把老婆灌醉了,带着一大堆银票逃之夭夭。第二天一大早他老婆就被抓了,没几天就被杀了。受君一路逃到京城,接着干老本行,不过这回不是当小相公,人家升级了,招了一个姐儿一个小倌,人家当起龟公来了,没多久这俩人结婚了,接着夫妻双双把身卖。故事的结尾是什么呢?这受君被招来的夫妻俩得知身边有上万两银子,于是乎,某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果真成了杀人夜了。这故事是三言两拍里的?实在记不清了,可能不是。我看完只是感慨:财不露白!报应不爽!
☆、23
就在我们的蒋三公子无所事事玩赏扬州大好河山之际,庆贺太后寿辰的诏书下达了,继“大赦天下”之后,此次的恩典是――加开两场恩科,先设童试,选拔秀才,后设乡试,选拔举人。此恩令由巡抚衙门一级一级传达到各府州县。
第二天,府学教授进了知府衙门,直截了当地说:“知府大人,圣上加开恩科,从今日算起已不足十天,余则轻便,只是这八股的题目,按历来惯例,还请大人示下。”
龙慕一听,脑仁都疼,十几年来倒是没少见着考题,但是――那是想当初,背着书箱跋山涉水进贡院抓着毛笔对着人家出的考题干瞪眼!现在天地倒悬,啵,变成出题官了,龙慕一时半会儿还真蒙登转向绕不过来。
府学教授见龙慕脸上明一阵灭一阵,笑了,说:“事关重大,牵涉全府万千读书子弟,屡试不中的儒生难得有通天之路,确实该慎重考虑。”站起来深深一礼,“下官不便打搅,明日再来。”
等教授一走,龙慕一巴掌拍在桌上,“耀武扬威!你不就是个进士嘛,还不照样在我这捐来的官手底下当差!”
发泄完,瘪了,一头躺倒,脑袋挂在椅背上嘟嘟囔囔:“取完秀才还要取举人,还要我出题,唉……”
师爷在旁边冷不丁冒了一句,“我就是举人。”
龙慕斜视,“要不你来出考题?”
师爷赶紧满脸堆笑,“老爷,何必舍近求远?”朝东边努了努嘴,“隔壁住着个状元。”
“状元?你见过哪个成天玩忽职守的状元?”
“也对,那为老不尊的老御史瞧着都比他着调。”
“那你还怂恿我去隔壁找他?”龙慕起身,背着手朝后衙走去,“要去也是去瘦西湖!”
师爷一头栽在门框上,心中鄙夷:您倒是把他老底摸得门儿清啊,还知道人家在瘦西湖!
到了瘦西湖,门房小厮跪地上陪着笑说:“知府大人,我家公子在湖东,要不小的领您去?”
“又钓鱼?你家公子真是温雅隽永啊!”龙慕摸出俩大钱塞他手里,“起来吧,我自己去。”
过二十四桥,沿湖堤穿花过柳,绕了半个湖,眼前一片开阔,一人正在挖坑,旁边放着一捆树苗,十几个小厮远远围着。龙慕心中大乐,笑呵呵地说:“你还挖什么坑啊?你衙门里一堆大坑。”
此身影一顿,直起身来,温润一笑,“体仁。”
龙慕转目环视一周,一片柳树林已具体而微,“这些都是你种的?”
“过来,帮我挖坑。”
龙慕往靠椅里一躺,拿起蒋初的折扇,“唰”打开,“啪”又合上,蒋初说的话直接被当成了耳旁风。
蒋启鸿莞尔,扔下铁锹,走过来拉起他的手,“躺着看我劳神费力你忍心吗?”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哎哎哎……你放手!放手!”连拖带拽把龙慕拉到坑边,龙慕扭头就走,蒋启鸿从背后拦腰抱住,悄悄耳语:“你是唯一主动亲近我的,一而再再而三……”
没让他说完,龙慕手起扇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一而再再而三!”
“啪”一声抽在蒋初手背上,顿时泛起两条红彤彤的痕迹。龙慕大乐,“启鸿兄,过来,我帮你吹吹,回头再流血了可如何是好?”
见蒋初盯着红肿的手背,龙慕哈哈大笑,蒋初也跟着笑了起来。
之后,一个接着种树,一个躺在靠椅里吹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龙慕说:“启鸿兄,能不能……”
蒋初打断,“不能。”
龙慕吧嗒吧嗒直眨眼,再接再厉,“事关……”
蒋初又打断,“事关天黑前能不能种完。”
龙慕坐不住了,跑过来,拍拍他后背,“小家子气!不就是种树嘛……”低头见蒋初已经挖好坑放上树苗填满土了,龙慕的后半句活生生卡在喉咙里,“呃……接下来干什么?”
“去湖边舀水,或者接着挖坑。”
龙慕权衡片刻,觉着挖坑似乎是个力气活,于是主动请缨,“我帮你挖坑。”
蒋初侧过身轻轻地说:“早点主动多好,何必大绕圈子?难得有人亲近我,你以后更主动些好不好?”
“舀你的水去吧!”龙慕一把推在他肩头上,“要不是求你办事,我会来找你?”
蒋初故意瘪嘴,弯腰捡起水瓢,边走边说:“你会主动的,自愿的也好,被迫的也好,对我而言,区别微乎其微!”
龙慕吧唧吧唧滋味,疑惑着问:“我要是不主动,你难道还打算逼着我主动?”
蒋初没说话,弯腰舀水。
龙慕越想越不是滋味,走过来,刚碰到蒋初,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轰隆”一声,定睛细瞧,好家伙,我们的蒋三公子轰然落水了,龙慕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折扇伸进水里搅了搅,“御史大人,您真客气,款待客人还麻烦您亲自下水抓鱼,下回可不许这样了。”
话音未落,远处的小厮一片大乱,叫嚷着飞奔而至,雨墨大喊:“我们公子不会游泳啊!”
龙慕激灵灵回过神来,见蒋初在水里载浮载沉,离岸越来越远,眼瞅着湖水要没顶,龙慕慌忙扯掉帽子跳下水,奋力向蒋初游去。
十几个人在湖里搅得浪里泛白花,扑腾来扑腾去,一群乘船游湖的王孙娇娘可下逮着新鲜的了,喜滋滋地围了一圈,就着这罕见的题材又是吟诗又是作对,当真是风雅之极!
蒋初被狼狈不堪地救了上来,七手八脚抬到靠椅上,疲惫倦怠大口大口喘息。
龙慕惊魂不定,心脏一阵一阵揪痛,握着蒋初的手,嘴唇直哆嗦,“你千万……别出事!千万别……出事!别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蒋启鸿气息渐渐匀细,睁开眼,对龙慕露出个苍白无力的笑容。
所有人顿时长舒一口气。小风吹来,颤巍巍猛打寒战,龙慕心神放松下来,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手背青筋暴露,都紫了,蒋初握紧他的手,“回寒舍换件衣服吧,春寒料峭,容易伤寒。”
小厮抬起靠椅,龙慕跟着步行,两行脚印一路水渍回了家,沐浴更衣,卧室里放了个暖炉,屋里檀香氤氲,龙慕捂着被子坐在床上,捧着红糖生姜水,想喝又嫌烫。
蒋启鸿坐在香炉边,幽幽长叹,“这似乎是我第二次落水。”
“才第二次?你就是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