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刘长醒来的时候,以及是晌午了。
樊卿和雍娥都已经离开了,不知在哪里忙碌,刘长披上了衣裳,打着哈欠坐起身来,昨晚,他并没有去揭穿刘安,虽然他很想那么做,这倒不是他碍于父子关系,也并非是他良心发现,主要是...他终于可以让安乖乖听话了,要是不听话,自己就将这件事告诉他大母和阿母,看他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她们!
想到这里,刘长不由得发出了反派的笑声。
这竖子,总算是有把柄落在了自己的手里啊。
而近侍们听到了刘长的笑声,很快就有人进来,将准备好的饭菜也带了过来,刘长大口吃着饭菜,看着诸多的近侍,问道:“吕禄还没有回来吗?”
“陛下,建成侯还不曾回来。”
吕禄请了几天假,据说是他名下的贸易出了点事,需要解决,刘长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大汉不提倡当官的去经商,可吕禄是以建成侯的身份去操办家产,太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刘长也在想,或许将来还能有用得到吕禄的地方,也就没有去管他,还时不时的拿他去做试验。
例如,他先前所建造的五鼎楼,就是刘长的杰作,刘长鼓动他去建个大酒楼,用高享受来吸引客人,或许能大挣一笔,吕禄想了想,就真的去做了,先后投资了六千多万钱,在长安,洛阳,邯郸,晋阳等城市里设立了五鼎楼,在庞大的投资之后,他还真的大赚了一笔。
大汉有很多的食肆,可从未有过这般奢华的,那饭菜都不是寻常人能吃得起的,还有歌舞助兴,各方面简直就是王侯级的待遇,任何人都好奇,都想要试一试,那些贵族们也是常常跟朋友前来聚会,因此,在各处酒楼开张之后,利润相当的不错,吕禄只是摇着头,苦涩的表示要缴纳的税赋更多了。
刘长将吕禄当成了自己的“小白鼠”,脑海里那些千奇百怪的想法,都在他身上进行实验,就看成果如何。
前不久,刘长还教唆他,让他在各地开民办的驿舍,吕禄都吓了一跳,这供来往路人休息的驿舍,向来都是官办的,不收取费用,算是国家福利的一部分,私人能开办吗?
刘长蛊惑道:只要你能做的像五鼎楼那样,有钱人肯定更愿意住在你那里,哪怕是花点钱,估计也愿意啊。
于是乎,吕禄又开启了驿舍,群臣对他的观感更差了,与民争利也就算了,这就开始与国争利了??
不过,吕禄身后有很大的护身符,群臣拿他也没有办法。
吕禄的生意越来越大,遍布各个领域,其中不能说没有刘长的功劳,刘长倒是乐于折腾,他甚至准备让吕禄成为第一批前往身毒进行贸易的商贾,这倒不是让吕禄亲自去身毒,只是让他名下的那些商贾们前往。
吃完了肉食,刘长轻轻抚摸着肚子。
农事不绝丢给张苍,商事不绝丢给陈平,奏章不决丢给晁错。
如今的他,还真的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去亲历亲为的事情了,现在他要安排的,就是赵国相的人选问题,袁盎,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呢?
袁盎这个人啊,个性刚直,有才干,有胆识与见解,而且很不怕事,为人较真,头铁,跟申屠嘉有些相似,可以当作一个更有文化的申屠嘉,自己如今将贾谊赚上了长安,如意肯定是要跳脚的。
赵国的贤才本就不多,贾谊再一走,就更是没有人了。
用袁盎来换贾谊,也算自己没有亏待如意。
反正他那边现在出了这么多的矿产,贾谊就算是他付出的一些利息吧!
刘长如此想着,又令人去将袁盎给叫过来。
袁盎目前也是在内廷,主要是负责传递奏章的消息,也是监督晁错,确保他不会在奏章上乱来,晁错虽然是主张削藩的激进派,可对奏章却不敢如此,就算是诸侯国的奏章,他也是公正对待,这一点倒是很不错,能在大事面前放下自己的想法。
如今晁错跟着申屠嘉在河水两岸,迁徙当地的百姓,确定开凿漕渠的地点,修建堤坝,设立泄洪区等等,还不曾回来,奏章大多都是尚书的年轻后生们来处置的,由袁盎过目总结后,将重要的消息和一些他不敢确定的事情告知给了刘长。
袁盎在内廷的作用还是挺大的,若不是没有办法,刘长还真的不太想将他丢到赵国去。
不过,在诸侯国为相,这是磨砺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诸侯国相,要全权负责国内大小事,在诸侯王与庙堂之间进行权衡,在国庙堂内维持稳定,一般人还真干不来这个,当初大汉刚刚建立的时候,各地的国相,那基本都是最大的彻侯所来担任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大,连曹参都被派去当国相了。
如今贤才不多,刘长当然是没办法将曹参这样的人丢到地方上当相,不过,袁盎也还行,算是比较有能力的了。
“陛下。”
袁盎站在刘长的面前,冷着脸。
刘长也不奇怪,这厮向来就是这个不苟言笑的样子。
“朕准备让你去赵国担任国相....你觉得如何啊?”
刘长直接开口询问道。
袁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说道:“唯!”
刘长笑了起来,他就喜欢袁盎这样的大臣,看起来像是儒家,作法又偏向法家,人狠话不多,在另外一条时间上,袁盎在吴国担任国相,将吴国治理的相当不错,有多不错呢?治理到吴国可以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的地步,要不是周亚夫给力,这叛乱估计是没法解决的。
袁盎因为将吴国治理的太好的功劳被罢免为庶民。
向来跟他不对付的晁错又准备上书,说他与吴王勾结谋反,袁盎一怒之下,即刻托关系找到了皇帝,并且声称只要杀死了晁错,叛乱就会结束,晁错才是挑起了这场叛乱的罪魁祸首。
然后,晁错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诛杀了,至于袁盎,最后也是因为参与到储君之争而被刺杀。
刘长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朝中众人里,刘长一眼就看出了袁盎是有治国才能的。
主要还是他的性格,能劝的住上头,能唬得住下头,并且敢做事,不扭捏,这样的人,绝对能做好国相。
“好,赵国的情况,朕不说,你自己也知道,这些时日里,赵国出现了大量的矿产,据说非常之多,足够用来振兴赵国,朕派遣你前往,就是让你不惜一切的治理好赵国,五年内,要让赵国超过其余诸侯国....贾谊已经给你打好了基础,目前的赵国,万事俱备,你过去之后,就能大展身手了...”
袁盎认真的听着,没有说话。
“这些矿产,赵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未必能吞的下,反正,你要想办法,让矿场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来,另外啊,赵王这个人吧,有些类母,喜欢做傻事,你得看住他,避免他惹下朕都无法赦免的大祸,你明白了吗?”
“唯!
”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吗?”
袁盎点点头,开口询问道:“臣可以跟陛下讨要一件东西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陛下的佩剑。”
刘长一惊,“你要佩剑做什么?”
“臣出身不高,没有舍人的身份,更不是外戚皇亲,没有资历,年纪也小,在赵国为相,更有矿产这样的大事,定然会有很多人不服从,只要陛下能将佩剑借给臣,臣就愿意前往赵国为相。”
刘长笑了起来,“你这厮是在跟朕谈条件啊?若是朕不给,你就不愿意去是吧?”
刘长说着,还是解下了自己的佩剑,丢给了袁盎。
“拿去,滚去赵国,将事情给朕办好!
”
“唯!
唯!
”
.........
吕禄皱着眉头,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曹窟。
两人平日里是没有什么交际的,但是作为大汉的两大外戚,两人的关系倒也算不上生疏恶劣。
“这几天,听闻您都在忙碌着家里的事情?”
曹窟笑呵呵的询问道。
“我们昨晚不是谈论过这个问题了吗?”
这里是平阳侯府,吕禄也有些纳闷,这几天自己一直都是忙着处理自己的私事,昨晚是因为刘安等人回来,才前往参加宴席,今日正忙着呢,就忽然有人带来了曹窟的邀请,邀请自己前往他的府邸。
吕禄虽然很忙,可也没办法无视平阳侯的邀请,还是抽出时日来见他。
可见面之后,曹窟却不说正事,一会说这个,一会又提那个,让吕禄愈发的急躁了起来。
“曹公啊,我有三个船队因为盘查的缘故被扣留在了洛阳,无法前来长安,上头都是些南方的瓜果,若是耽误了时日,那就不能用了,我还要派人去跟洛阳那边的官员交涉询问,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曹窟扭扭捏捏的,迟疑了片刻,看着吕禄有些急躁的脸,也不好藏着,只好说道:“我是想要请您来帮个忙的。”
“请您说吧!到底是什么忙啊?!”
明明是曹窟求人,可吕禄此刻更加着急,满脸的恳求,几乎就是在求曹窟快点说出自己的吩咐。
“是这样的,在几个月前啊,陛下曾来找到我,他来到了这个府邸,我设宴款待他,他就坐在您的这个位置上.....”
曹窟不紧不慢的说了起来,吕禄急的几乎都要揪自己的头发了,曹窟就是这么一个慢腾腾的性格,做什么事都是不急不慢的,慢半拍,按着刘长的评价来说,就是吃失都赶不上热的。
也不知雷厉风行的曹参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
“您就说什么事需要我帮??”
“陛下要我负责领着商队前往身毒,要我召集商贾,可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召集,我派人一个一个去找了,可他们都有些害怕,以为我要将他们带去河西国,都吓坏了,连夜给我送了一大堆东西,可我一个都没动,准备送回,他们也不敢要,只是哭着跪拜,要我饶命....”
当曹窟说到这里的时候,吕禄一愣,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个想法。
“前往身毒的事情,是您在负责?”
“不是,我只是负责带着人前往身毒....如今设立了食货府,应当是他们来负责...”
“那您要我帮什么呢?”
“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凑齐前往身毒的商队,您颇有家产,我想您或许能知道解决办法。”
吕禄忽然就不急了,他眯着双眼,忽然笑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好事啊。”
吕禄忽然拍起手来,他这些年里四处置办产业,他的产业极广,有大量的茶园,还有草药生意,还有布匹生意,甚至名下还有六座大厂房,其中有染坊,纺车间,雇佣的人手也有很多,他也逐渐掌握了一些做生意的本领,当曹窟说起身毒贸易的时候,吕禄敏锐的察觉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路子,而且还是发大财的那种。
吕禄必须要多挣钱,否则就养不活大汉了。
这么说吧,皇帝已经将他的产业当成了自家的,完全不生分,之前几次援助西域诸国的物资,都是从吕禄这里掏的,靠着皇帝的那些主意,吕禄确实挣了很多,可那税赋和皇帝的借款,却又让他格外的心疼。
谁不知道,大半个西域的诸侯国,都是禄老爷在援助。
曹窟也没有想到吕禄会表现的如此热情,这让他颇为感动,果然啊,关键时候,还是自家的亲戚最管用啊。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吕禄摸了摸下巴,若是没有食货府,他现在就会在自家五鼎楼内召集长安的大商,让他们出价,出价最高的就能跟着一同前往身毒做贸易,并且要对携带的货物进行各类的限制,确保自己的货物比例最多,然后就去身毒大赚一笔,可是如今嘛,还是得先跟食货府商谈。
可这食货令是陈平,也不好去跟他说些什么...不如去府中找他们的左右丞。
想好了这些,吕禄勐地起身,“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去食货府,让他们来协助!走吧!”
吕禄也不管曹窟有没有做好准备,拉着他就往新设立的食货府赶去,曹窟满脸的惊讶,“那您的那几船瓜果?”
“无碍,无碍,我派个人去弄就好了!
”
虽然不知道吕禄为什么看起来比自己还着急,可曹窟还是跟着吕禄一同来到了食货府,吕禄心里也是有些不安,他不知道食货府的左右丞分别是谁,好不好相处,大汉总是有很多头铁的大臣,遇到一些头铁的,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的,吕禄也不好强行办事,虽然也能办得成,可太后那里却不好交差,太后很不喜欢自家人在外头乱来。
姓吕的都不知有多少死在了太后的手里,虽然吕禄身为吕后的最亲,被杀的可能几乎没有,可挨打的可能还是有的,而且还是大大的有。
当他们告知门口的甲士,自己要拜见左右丞的时候,很快,就有人走了出来。
“拜见舅父!”
“拜见舅父!”
刘安朝着两人行礼拜见。
“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刘安笑着回答道:“目前我在食货府当差,担任右丞,不知两位舅父前来,有何吩咐呢?”
到这个时候,吕禄和曹窟才注意到了刘安身上的官袍。
两人目瞪口呆。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岂能让太子当官呢?!骇人听闻!
”
曹窟坐在内屋里,脸色铁青。
刘安苦笑着,急忙解释道:“舅父,勿要恼怒,这也是阿父的好心,是要磨砺我...”
曹窟还想要说些什么,吕禄却拦住了他,询问道:“这么说,是你来负责食货府的事情?”
“倒也不是,大事还是由曲逆侯负责的,主事的是贾左丞,我只是给他们跑腿的...”
曹窟再次大怒,“我得找太后!
!”
吕禄一把拉住了他,随即笑呵呵的说道:“安啊,这次我们来找你,主要是为了身毒贸易的事情,你看,平阳侯是负责带着商贾过去的,至于我嘛,你也知道,略有家资,这是关系大汉的大事,我自然也愿意协助...”
刘安眼前一亮,他今日派遣舍人们四处找商贾,怎么忘了,面前这位舅父,才是长安最大的商贾啊!
“舅父的意思是?”
“这件事,让我也参与进来,如何啊?”
“商贾我可以来聚集,货物什么的我也可以确定,商贾是不能随意前往的,我可以帮着拟定名额啊,我知道长安里的商贾们如何...你也不必如此费心,我可以办妥当...”
看着吕禄激动的样子,刘安却眯起了双眼,“舅父啊,这件事可不太好办啊。”
“嗯??不太好办?什么意思?”
“我只是负责跑腿而已,具体还是要贾左丞来操办,他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人...我若是为舅父说话,难免会让他觉得我是因为私情方才如此,会对舅父更加不利啊。”
“那我该直接去找他?”
“倒也不是...只是,舅父啊,你看这食货府是借用了原先的彻侯府,容不下多少官吏,商贾们对我们也更是惧怕,不敢前来,都以为我们是刘公那般的人...若是舅父能帮着稍微修缮一下这府邸,再帮着在商贾们那里宣扬一下,为我们食货府正名,那贾左丞大喜之下,定然也是会同意的....”
吕禄茫然的看着刘安,然后大叫道:
“你怎么连这个都跟你阿父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