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大会之前
    4341年（公元1644年），九月七日。
    京城北面国子监旁，一栋朴实的宫殿很是热闹。
    宫殿里面有一间间阁楼，阁楼上面都挂着不同的牌匾。
    【儒家大同派】、【儒家阳明心学】、【儒家朱程理学】、【工家】、【工家】、【法家】、【农家】……
    先秦诸子百家衍生的不同学派，还有大华帝国新出现的思想学派，全部在这里挂牌儿。
    这里就是百家学宫，宫殿中间最大的台子就是百家讲坛。
    大华帝国符合规定的思想学派，全部都来到这里参与百家争鸣大会。
    他们能否引得皇帝苏河的注意，能否让自家学派变成正统，就看这次百家争鸣大会的表现。
    一名身穿便衣的独臂中年人，走近这座宫殿中。
    他看着宫殿之中，百家已经准备妥当，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皇帝苏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在九月十日之前，已经完成大会的筹备工作。
    “曲阁部，等一等。”
    曲向阳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能以这个口吻招呼他，帝国之中都没有几位。
    他顺着声音，看到来人是内阁大臣武弘义。
    他们都是内阁成员，地位平等，他只不过是资历更深一些。
    曲向阳露出笑容，等候正向他走来的武弘义一行人。
    “武阁部，你有什么事情与我说？
    我奉命筹备百家争鸣大会，现在大会即将开始，我要梳理一些流程。
    三天之后，皇帝陛下会带着嫔妃和皇子亲自观看这场大会。
    我不得不慎重，绝不能让这场大会出现丝毫的差错。”
    武弘义尴尬的一笑，他知道这次找来，确实有些唐突了。
    “曲阁部，咱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我有一个小忙，请求你帮忙。”
    曲向阳看到武弘义放低姿态，他如果没有询问事情就拒绝，那就彻底得罪武弘义。
    “武阁部，有些事情超出我的能力，那真的无能为力。
    如果是举手之劳，我尽量想办法帮一下。”
    曲向阳留有很大的余地，他要看这件事情，能否给他带来利益，是否会给他造成麻烦？
    他把武弘义一行人带到偏殿，走路的速度很快，空荡荡的袖子都随风飘动。
    他们几人找个桌子坐下，武弘义抱了抱拳，恳求道:“我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身后也有一些人。
    见识到内阁除了曲阁部，全部都组建一个学派，我也不准备错过。
    发现先秦时期没有适合我们的学派，我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商家。
    因为一些理论还没有完善，之前没有报名参加百家争鸣大会。
    现在已经准备完毕，报名却在十天前截止。
    我想恳求曲阁部给我们商家插个队，参与百家争鸣大会。”
    武弘义也是发愁，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想带着南洋的朋友组建一个小学派。
    南洋民间势力最强的南洋商会会长李宫亲自找上门。
    他们商家愿意团结在他的麾下，为这个学派出一份力。
    武弘义邀请众多学者，排除掉所有已经有人公开的思想学派。
    他们想找一个比较适合的学派，其他的利益集团，早已经被大华帝国现有派系瓜分。
    他身为内阁大臣，不可能去给其他人当小弟。
    武弘义作为一个后来者，他只能发展新的势力，商人就是不错的选择。
    有人提出他们继承先秦一种与商人比较契合的学派——杨朱学派。
    这个学派的思想比较极端，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
    这种极端自私自利，在大华帝国的环境，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武弘义立刻把提议的人，直接赶回南洋。
    这种没有大局观的人，留在他身边只能添麻烦。
    无法传承先秦的学派，他身为内阁大臣，不可能去捧一个不知名的小学派，那样还不如自创学派。
    最后自创学派的观点，被所有人认同，一张白纸才好作画。
    武弘义与众多学者最后达成一致，决定成立商家。
    他根据皇帝苏河公开奖励模范商人的行为，确定了商家的核心思想。
    商家成立之后，立刻引起其他地方商人团体的注意。
    绝大多数地方的商人，他们都是依附于官员，还没有一个官员，公开表示他会代表商人们的利益。
    这些人听闻商家的成立，他们立刻争先恐后，想要加入商家。
    武弘义乐于见到势力的扩张，他正准备报名时，却被大商人王森指出商家僭越的思想。
    这就是行事匆忙，理论不完善的后果。
    武弘义被吓出一身冷汗，立刻终止商家的报名。
    他本来是借着商家，冲击首相的宝座，可不希望因为思想受到牵连。
    武弘义最终决定，商家的思想不完善，哪怕是晚几年，绝对不能带病上场。
    他们一直琢磨到前天，才梳理好所有理论，确定没有问题。
    但百家争鸣大会报名时间已经结束，武弘义只能付出人情，过来求负责筹备大会的曲向阳。
    曲向阳听到内阁五人，只有他没有参与或是创建学派。
    这里的原因很复杂，但最重要的一点，与他的出身有关。
    曲向阳出身军伍，他在内阁主要负责的工作，就是与大都督府的沟通。
    他可以说是军方在文官势力的代表。
    他们这一派的人，基本都是军官转业的官员。
    这一派人对军队的影响极大。
    曲向阳知道皇帝苏河推动诸子百家复兴的原因之一，就是控制朝堂上逐渐激烈的党争。
    文官可以有思想，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皇帝苏河绝不会允许军队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哪怕是军队转业的文官也不行。
    曲向阳知道皇帝苏河的底线，他绝对不会触碰这个底线。
    朝廷之中，也需要一位身上没有所属势力的孤臣，为皇帝办理一些重要的事情。
    他就是这个孤臣，筹备大会这项任务，果然落在他身上。
    曲向阳看着武弘义，他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这么晚，才决定参加百家争鸣大会。
    还好这次大会正式的举办时间，是九月十日，还有三天时间。
    以他的身份，在大会正式开始之前，让人插个队，完全没有问题。
    曲向阳面带微笑道:“只要满足参与大会的条件，这件小事我可以帮忙。
    大会参与条件硬性规定，其他人都在盯着，我也没有办法通融。
    第一个条件，你们正式在《炎黄日报》上发表过介绍学派的文章。
    第二个条件，有一名正四品官员，为你们做担保。”
    武弘义笑着拿出一张还带着油墨味儿的报纸。
    曲向阳打开报纸，这是今天刚发表的报纸，上面就介绍着商家的情况。
    他点点头说道:“这就没有问题，但好的位置已经被其他家占据。
    武阁部只能选择偏僻的位置，或是有人愿意与你们置换。
    这就看武阁部的手段，我不插手这些事。”
    武弘义抱拳感谢，他知道这是曲向阳给他提了一个醒。
    皇帝苏河与皇子们，绝大多数目光，都会盯在最中心的那几家，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们都必须拿下。
    曲向阳与武弘义一行人拜别，他们要去置换一座位于中心的阁楼。
    他从偏殿走出来，就看到右前方传来剧烈的争吵。
    “娘娘腔，你们的工家才是赝品，再敢说我们是赝品，我撕烂你的嘴。”
    “茅坑石，你们就是赝品，去问问大华帝国所有人。
    谁能代表工家，你们就是剽窃了我们的思想，就是一群无耻的小偷。
    你们怎么还有脸，大摇大摆来到大会里。
    我要是你，就找个茅坑跳下去，把自己淹死。
    臭死总好过遗臭万年。”
    石云被对面王大钢的儿子王宝玉气得不轻。
    他刚想上去打这个小子一顿。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小石头，不要冲动。
    他这是在故意激怒你，想把我们赶出大会。
    你如果被这小小的激将法激怒，那我对你太失望了。
    谁对谁错，这不是靠嘴说。”
    一位身材圆润的大胖子，用锐利的目光看着王宝玉。
    “你爹王大钢已经调任广东巡抚，他正接替我恩师的位置。
    我恩师以其独有的工家思想，带动了广东的发展。
    让广东成为超越江南的经济强省。
    我恩师凭借一己之力，与他就任前相比，每年为广东增加了五名进士名额。
    王大钢巡抚就任之后，就看他实行什么办法。
    用我恩师的办法，那就证明你爹也认为我们是正统。
    用你们的方式，如果经济搞得不好，每年的额外进士名额，反而没有了。
    你们说自己是正统，那也没有人相信。”
    项文忠语言犀利，直接把王宝玉说的一身冷汗。
    他有着绝对的信心，王大钢最多是维持他恩师的水平，想要再创突破，基本不可能。
    他恩施那是天时地利人和，正赶上南洋、吕宋、交趾、暹罗这几个总督府的开发。
    距离最近的广东省，本来就是大华帝国的工业中心，它近水楼台先得月，乘势发展起来。
    随着滇缅铁路的开通，海外总督府的铁路网，已经连上国内的铁路网。
    国内各省的物资，可以顺着铁路源源不断涌向海外总督府。
    广东府的重要性，就会有所下降。
    再加上王大钢的经验，主要是建立北方的重工业和产业集群。
    他们对于广东府较为活跃的轻工业，根本不算了解。
    争取来额外的进士名额，广东百姓会喜笑颜开。
    一但这个名额丢失，王大钢必然会被口诛笔伐，官声大跌。
    十月十日就会举行会试，很多应试的举人，都在百家学宫参观。
    他们都认为，今年的科举，很可能会与百家争鸣大会有关。
    广东来科举的举人，听到这个对话。
    他有些担忧的说道:“王大人会搞经济吗？交的税比例减少，额外获得的进士名额，就会被其他省份夺走。
    咱们千万要努力，要不然很危险啊！”
    “今年不需要担心，我们还享受钱大人的恩惠。
    如果今年没高中，明年再来，那才是真的危险。”
    广东学子的议论，让王宝玉面色紧张，他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项文忠，却不敢动手。
    在这个时期动手，那就会被赶出百家学宫。
    他本来想激怒不太聪明的石云，现在反倒是被项文忠激怒了。
    王宝玉冷哼一声道:“还有数日，大会正式开始。
    到时候就知道谁是正统，希望到了那时，你还能巧舌如簧。”
    两家的骂战很快平息，他们都憋着怒火，准备在正式大会时，让对方出丑。
    曲向阳看着这几位青年剑拔弩张的样子，他一点都不担心。
    工家是一个新学派，刚刚成立几个月。
    哪怕是两位内阁大臣互相争夺这个学派的话语权，指责对方不是正统。
    但这两个学派，基本没有利益冲突，他们最多骂几句，绝对不会冒着被取消资格的惩罚下动手。
    曲向阳最不放心的就是儒家，这个之前巨无霸的学派，受到了皇帝苏河重点打击，现在已经分裂成多个势力。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是儒家最不受待见的公羊学派，他都比自称传承于先秦的农家强很多。
    这就是儒家强大的底蕴，只凭借儒家一个小派系，就能碾压其他家。
    儒家现在的三大派系，他们针锋相对，主流派系又有着大华帝国正一品大员当领袖，才能抵挡住儒家的压力。
    还好前段时间，因为储君事件立场的不同，儒家旧儒派出现裂痕，心学内部也有不同的意见。
    内阁大臣李志升趁机出手，他直接与旧儒派分道扬镳，又拉拢一部分心学势力，成立了儒家大同学派。
    其他人本以为旧儒派会分崩离析，百家争鸣大会消息一出。
    很多儒家人士认为皇室已经决定，不再打压朱程理学。
    以朱大典这种前明降臣为首的大儒，开始站出来，重整旧儒派，他们想要恢复朱程理学的名誉。
    曲向阳专门请教过皇帝苏河，是否禁止朱程理学参加这次百家争鸣大会。
    皇帝苏河非常自信，他没有阻止朱程理学参加这次大会。
    还让曲向阳给予朱程理学一些便利条件，让他们更方便展示自己。
    曲向阳开始还摸不清皇帝苏河的意思。
    等到他看到朱程理学宣传的内容，这才明白皇帝苏河的意思。
    没有对比，怎么能衬托出先进的思想与腐朽的思想。
    朱程理学，就是那块儿被其他学派作为对比的背景板。
    他们却不自知，反而觉得能再次崛起，十分敌视被他们认为叛徒的大同派，还有眼中钉心学。
    曲向阳看着井然有序的百家学宫，他做好最后的准备，迎接即将开始的百家争鸣大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