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不管是谁，都能听明白了。
    她颤抖的手捂住了嘴巴，泪水在眼眶打转，“那她……还有多久？”
    “半年。”沈听澜实话实说。“或许好的话，还能坚持九个月。”
    甜甜妈妈捂着嘴哭了出来。“我们一家人从来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从来没有做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的女儿？”
    沈听澜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只能低着头，也为甜甜感到可惜。
    “她爸爸，是癌症去世的。我本以为，上天会眷顾我和我的女儿，却再一次要带走我的女儿。”她害怕甜甜听到，只能拼命的咬着自己的手背。
    “甜甜很懂事，我相信她能坚持更长时间的。”沈听澜轻轻笑了笑。
    查完房的沈听澜，整个人还没从甜甜的那件事里缓过来。
    他这个人，很少感情用事的。
    但是他现在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心软了。虽然知道，自己心软，什么都无法改变。
    “甜甜的事情，就算是我们愿意帮忙，也帮不了。”周斯然看出他的顾虑，“当了医生之后，其实这样的生离死别，我还挺能理解的。”
    “我知道。”他叹了一口气，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真不去跟我们一起吃饭啊？”周斯然又问了一遍。
    “不去，明天要见家长，回家收拾一下。”
    顾念初家——
    她坐在老太太面前，没有往日的古灵精怪，今天的她，很认真，很严肃。
    “从今天起床开始就怪怪的，又是做饭又是打扫卫生的。往日也没有这么勤快。”老太太看着她长大的，怎么不知道她到底几根肠子。
    本来还想装严肃的顾念初，瞬间破防。
    她凑到老太太旁边坐下，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哎呀，我这不是想孝顺您嘛。”
    “得了吧你，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吗？说吧，到底怎么了？”老太太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笑着说道，“外婆，明天我男朋友要来，说是来拜访您。到时候您……能不能别这么严肃啊。”
    “为什么不要严肃？”老太太问。
    “那个，我怕……”
    老太太关掉电视，认真地看着顾念初，“他对你好嘛？只要他对你好，外婆没有意见。外婆就希望你能够开开心心的。”
    她是这个孩子在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本来你男朋友，不该是我见的。”
    她言下之意，是应该联系顾念初的母亲。
    可是顾念初就像是故意听不见一般，“外婆，他的性格比较孤傲，比较冷，明天要是说错什么话，你别生气。”
    “这我可不知道，要看他。要是我明天不高兴了，直接赶出去。”
    顾念初立马脸色就变了，她抱着老太太的手撒娇，“外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明天等那个孩子来了再说。要是真的好，我不同意你们就不在一起了？”
    顾念初笑的跟朵花一样，“是是是，我们家老太太最好了。”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脸。
    顾念初立马殷勤起来，“外婆，我给你按按肩膀吧，好久都没给你按了。”
    “好。”老太太很宠溺地拍拍顾念初的手，“当时就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从手术室抱出来，现在都已经这么大了。”
    “外婆，您从来没跟我说过您小时候的事情。您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啊？”
    提到从前，老太太的眼神闪了闪，“我小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太姥爷有点钱，就送我读书。我也是一直读书，并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所有人见到外婆，都是会夸她有气质，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还是能看得出，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太姥爷肯定很宠您，外公也肯定很宠您。”顾念初虽然没有见过这两人，但是从外婆偶尔的小孩子脾气，就能看出外婆年轻的时候，肯定很幸福。
    老太太闭着眼睛享受，“是啊，你外公经常忙完之后回来，还会给我带好吃的。那个时候，我就感觉自己是个小公主。”
    “外婆现在也是小公主。”顾念初笑着，“在我心里，外婆永远是小公主。”
    “要是公主，也是老公主了。”
    说完，祖孙俩都笑了起来。
    不过笑了一会儿，老太太收起了笑容，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你妈妈昨天给我打了电话。”她握住给她捶背的顾念初，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她让我告诉你，她其实很想你。”
    顾念初不想听到这个人，她低下头保持沉默。
    想她？
    要是真的想她，会这么多年不出现。
    要是真的想她，当年会忍心抛弃她吗？
    “我没有妈妈了。”在她的意识中，妈妈在爸爸去世的那一年也一起走了。“外婆，您以后也别提她了。”
    “可是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妈啊。”
    顾念初这么多年的心酸和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就当我没有吧。”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她抬起头看着外婆，扯出了一个笑容，“外婆，我扶您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她坐在书桌前。
    台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桌面上，也照在那本相册上。
    这本相册，已经放置了很久了，今天她才拿出来。
    相册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她拿湿纸巾，轻轻的将相册擦了一遍。
    打开的第一张照片，就是他们的全家福。那个时候，爸爸还在，她也还在，一家四口出现在照片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照片上那个年轻英俊的男人，就是她的父亲，照片中的她，笑的很开心。
    可是顾念初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下午，那些人在她面前，砍伤了父亲。他倒在血泊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方向。
    从那天开始，爸爸就再也没有回来了。
    这是她记忆中，爸爸最后的样子。
    她颤抖的手抚上了照片，在摸到母亲脸的时候，泪水不争气的从她眼角滑落。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不想，可是哪个孩子不想念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