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壮烈牺牲
    就在这时，老段瞥眼看到一条小巷子正有一辆黄包车风驰电掣地往大街上赶来。
    灯光昏暗，乘车的人戴着礼帽，帽檐很低，但老段对舒志诚太过熟悉了，一眼就认出了他。
    舒志诚在同一时刻，也发现了老段。
    老段坐着黄包车从巷口一闪而过，随即他就看到了追来的特务。
    舒志诚懊悔不已，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看样子只能是硬闯了。
    看到自己的战友被围困，所谓的安全原则也被他立即抛至脑后。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救出老段。
    舒志诚将藏在腰间的手枪偷偷拔了出来。
    而在大街上奔逃的老段显然已经猜到了舒志诚的想法，其实这并不难猜。
    按照原定的计划，舒志诚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他这是来营救自己了，难道之前教他的安全原则都忘光了吗？
    舒志诚虽然年轻，但是这些年在临城开展地下工作有声有色，他应该能克制自己的情绪才对，不应该如此感情用事、冲动鲁莽。
    只有自己先出手，才能保护舒志诚的生命安全，以及舒志诚的正当身份。
    “砰！”
    “刘队长！鄙人临城站情报组副组长梁瑞！”
    老段在上海已经被特务盯上了，按照组织纪律，这次来到临城之后也不能立即展开工作，需要过渡一段时期，再确认安全之后才能投入工作。
    老段猛地抬起手臂，向着对面的特务开枪。
    熊亮的动作太慢了，他本来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住老段的。
    “哦，原来是梁组长，失敬失敬！不知梁组长到这里有何贵干？”
    这样的结果，显然谁都没有料到。
    打头的一名特务中弹倒地，痛苦地扭动着身体。
    在上海的时候，一位代号为“小刀”的同志曾经为了将他从特务们的包围下营救出来，不顾组织纪律，贸然出手向特务开枪吸引特务们的注意，结果不幸被捕、英勇就义。
    他自己个人的安危和组织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周围的行人早就被这场突兀的枪战搞得乱作一团，人们争相奔逃。
    他猛地一回头，看到方才盘问的手下还愣在原地，厉声喝骂道：“笨蛋，还跟电线杆子一样杵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儿！”
    舒志诚紧紧攥着双拳，指节泛白，指甲已经掐到了掌肉中。
    没有可疑人员，特别是没有发现穿着长袍、戴礼帽和眼镜的年轻人。
    拉车的车夫被枪声吓呆了，扔下黄包车抱着脑袋就向一旁跑去。
    没想到一到临城就出现了险情，特务们显然是有备而来。
    “梁组长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刘海阳赔着笑，“我的车就在附近，要不要派个兄弟送你回家？”
    在目前如此残酷的斗争形势下，组织上能够有这么一位打入到警察局高层身边，且身家清白、经得起敌人审查的同志，实在是太宝贵了。
    舒志诚的脚步很快，老段的牺牲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事实，即便心中再怎么悲伤，也是于事无补。
    熊亮朝着轿车的尾灯狠狠地啐了一口：“什么东西！”
    他用他的死，为同伴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机会和时间。
    老段知道，舒志诚对自己有很深的感情，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入敌人之手，可这是组织纪律。
    昏黄的路灯下，老段脸色惨白如纸，鲜血正无法抑制地从特务的指缝间流出，急得特务脸色大变。
    “让开！”
    剩下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而刘海阳先见到彭主任，话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估计又得把老段身亡的事推到情报组的头上。
    “砰！”
    刘海阳大步走了过去，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车身一歪，老段从车上翻倒在地，他毕竟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了，黄包车的突然失控让他猝不及防。
    无辜的车夫没想到自己因为一件长袍和一顶礼帽被带走。
    革命本就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事业，对于今天的这种险情，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老段细微的表情落在了刘海阳和熊亮的眼里。
    这种情况，不要说舒志诚出现在现场，就是在其他的地方跟老段有过任何的接触，甚至是多看一眼，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表情，都会引起特务们的注意。
    刘海阳心中一动，脸上堆笑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敢问在何处高就？”
    好狡猾的红党，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还堂而皇之的换了装。
    听到枪声的巡警此时也赶到了，有行动队员已经向他们亮明了身份。
    四道毒辣的目光向这个方向甩来的同时，舒志诚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人群后面。
    他的身下是一滩血迹，脸上仍旧带着笑容。
    他一看当前的情景，就知道老段是为了保护接头人才提前开枪示警。
    在刘海阳凶狠的逼问下，车夫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客人的情况。
    老段连开两枪，一枪打空，另一枪则击中了一名特务的胳膊。
    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开第四枪的时候，特务们抢先一步开火了，一颗子弹击中了老段的胸膛。
    他也没有了兴趣，吩咐手下将老段的尸体拉走，自己也要回调查室。
    刘海阳望着梁瑞的背影若有所思。
    两人心中一动，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刘海阳恍然，怪不得这么硬气呢，原来是临城站的，早就听说有个上海来的抢了赵旭天的位置。
    “把车开过来，快，联系医院！”
    这些，老段一直都是记忆犹新。
    手下被他骂的一个激灵，赶紧去盘查其他的市民。
    刘海阳一个箭步就蹿了过去，抬手拦住车夫，拿起了长袍。
    正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争吵声，将他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个赵旭天也是倒霉，位置被人抢了，命也稀里糊涂地丢掉了。
    不过，特务们顺着“小刀”的身份，查到了他的上线，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条交通线彻底破坏，给组织上带来了沉重的损失。
    有那么一瞬间，舒志诚觉得他应该是看到了人群中的自己，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
    眼看着当前的形势已经再也无法安全脱身，他会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以此换取同志和组织的安全。
    自己带的人手根本控制不了这么多的人，还得请警察们帮忙。
    站在一旁的熊亮脸色也是阴沉的可怕。
    幸好当时老段机灵，从特务们的包围缝隙中钻了出去。
    现场被控制的市民很快就被集中到了一起，由行动队员进行甄别。
    在他身后，老段安静地躺在沥青马路上，瞳孔涣散，一动也不动了。
    “留在现场的人都控制起来，逐一盘查！”
    刘海阳带了几个行动队员迅速上车，司机立刻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黄包车上空无一人，车座上放着一件长袍和一顶黑色礼帽。
    他迅速下了黄包车，紧跑几步到了巷口，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过去。
    而且，老段相信，以特务精心打埋伏的情况来看，也许舒志诚早就落在了敌人的视线中，只是因为舒志诚比较机警，及时摆脱了敌人的监视。
    心腹闻言连连点头。
    调查室和军事情报站一向都不对付，但刘海阳可没有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该盘问还是要盘问的。
    为首的警察过来敬礼：“长官，请问有什么吩咐？”
    刘海阳握着手枪的手都在颤抖，现在是真的鸡飞蛋打了。
    警察敬了个礼，屁颠屁颠地去安排人手了，只要不让他们动枪就行，呵斥市民这种事倒是没有关系。
    短暂的言语交锋，刘海阳便在心里给梁瑞贴上了标签。
    “刘队长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公务繁忙，梁某实在是不敢再添麻烦！如果没有别的事，梁某就先告辞了。”刘海阳也就是客套一番，当不得真，梁瑞委婉地回绝了。
    随即，他迅速转身，将自己身形隐藏在逃散的市民中。
    舒志诚的鼻子一酸，眼眶也红了。
    “混蛋，谁让你们开枪的！”
    熊亮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舒志诚和“小刀”一样，出发点是好的，但后果往往会比不出手更加的严重。
    刘海阳走到熊亮的跟前，道：“熊组长，这里就交给老弟你处理了，我先回去向主任复命！”
    组织纪律面前是不能讲任何感情的，否则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舒志诚此时的心境与方才誓死要将老段救出来有大大的不同。
    “赶紧救人，止血，快点！”
    舒志诚还没有到巷口，就听见了枪声。
    “小心，他有枪！”
    老段现在还不能死。
    其他的行动队员也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的心咯噔一下，脸色一变，眼睁睁地看着老段中枪倒下去了。
    老段抬头看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地计算了一下，顶多还有十几秒，舒志诚的黄包车就会来到这条街道。
    刘海阳看向熊亮的时候，一股怨气几乎要冲破胸膛蹿出来。
    刘海阳抬眼看去，这个青年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十分儒雅，在和自己对视的过程中，目光丝毫没有闪躲，仿佛见惯了这种场面。
    到处都是乱糟糟一团。
    “下班路过！”梁瑞说，“怎么？刘队长连我们临城站的人下班回家走哪条路都要管？”
    忽然，一个黄包车夫引起了他的注意。
    但是，刘海阳感觉希望不大了。
    “带回去！继续审问！”
    这个时候舒志诚应该立即撤离才是，而不是不顾一切地将他自己拖进来。
    刘海阳忍着怒气吩咐。
    舒志诚混在人群当中，借着人群的掩护，向老段倒下的地方看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想见我们长官就见？”
    “老实点，没有弄清楚你们的身份前，谁都不准离开！”
    刚好看到老段从黄包车上翻滚下来，然后又被特务的子弹击中。
    刘海阳很想抽他一个耳光，从警哨响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他们才赶过来，明显就是掐着时间的。
    “快，上去，抓活的！”
    气急败坏的刘海阳一脚踹翻了给老段止血的特务，骂道：“没用的东西，废物！谁他妈的让你们开的枪！”
    这件长袍很像站在电线杆下的眼镜男子穿的那件，他将长袍扔给赶来的熊亮，熊亮点点头，他也这么认为。
    作为一名老同志，从参加革命的第一天起，老段就已经将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刘海阳带着人也赶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
    老段摸着手里的手枪，眼神中露出决绝之色。
    他愤怒的想要杀人！
    刘海阳翻看了老段的行李箱，连夹层都撕开了，里面装的只是几件已经洗的发白换洗衣物，连张纸片都没有，搜查了四五遍并没有什么可疑物品，气得刘海阳狠狠地踢出一脚，将行李箱当街踢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夹枪带棒的，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儿。
    恰在这时，老段的头很是默契地扭了过来。
    刘海阳心中十分的懊悔，这样一条大鱼，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老段竟然为了掩护自己的同伴而选择了和抓捕人员正面较量。
    “止血！”
    刘海阳又将一个心腹叫到身前，低声吩咐：“你明天去查查这个梁瑞的家在哪里。记住，不要被他发现，更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明白吗？”
    舒志诚也许知道自己身后有追兵，但未必晓得前方的堵截，届时将和自己一样落入特务们的前后夹击之中。
    这个被老段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的人，一定非常重要，是条大鱼。
    “砰！”
    一些正要离开现场的市民被赶了回来，刘海阳知道这权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一个特务正蹲在地上双手拼命地捂住老段胸前的伤口，试图止住流淌的鲜血。
    老段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手下见他来了，忙指着一个青年男子道：“队长，这人不老实，不配合咱们的调查！”
    “好，梁组长走好！”
    不！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黄包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老段的身体在不住地抽搐着，动作越来越轻微，嘴角渐渐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不行，这事必须得马上向杜组长汇报，不能让刘海阳阴了他们。
    熊亮当即去找公用电话提醒杜金星。
    大街上除了几个警察吆五喝六的喊叫，只剩下负责盘问的情报组队员以及被盘问的市民。
    有人在暗地里嘟嘟囔囔的骂着，也有人指指点点的谈论着，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再次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