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少两个巡警将乞丐带到了蒋进的面前,讨好地道:“就是他。”
说罢又对着那乞丐凶狠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敢隐瞒老子弄死你!”
这些巡街的警察,在权贵面前低三下四,但在乞丐这种底层身份的人面前,腰杆还是很硬气的。
那乞丐不知道两个警察为何对面前的年轻人如此的恭敬,但他常年乞讨,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情冷暖,眼色还是有的,当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先生。
“先生,那个人身上带着家伙,看上去不像是好人。”
“这人应该是个有钱人,抽的烟档次不低。”
蒋进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包香烟:“你平时也抽烟?”
乞丐看起来有些不安,他的双手紧张地搓着,眼神在地上飘忽不定。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我知道偷东西不对,但是我实在是没办法。那些香烟,我都是从别人不注意的时候顺手牵羊拿来的。”
他顿了一下,偷偷瞄了一眼蒋进的反应,见对方没有打断他,便继续说了下去。
“我平时不抽烟,但是……但是有时候太冷了,或者太饿了,我就会找地方躲起来,抽一根烟暖暖身子。没活干的时候,我甚至从地上捡别人扔掉的烟屁股来抽。”
乞丐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露出羞愧和无奈的表情。
那名老警察凑过来咂舌说:“没错,这烟可不便宜。”
乞丐道:“就他那身行头,根本配不上这样档次的烟。”
蒋进早就确定了跟在姐姐身后的两个人有问题,通过乞丐的试探更加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现在的问题是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除了烟,还有……还有这个……”乞丐伸出脏兮兮的手,手中紧握两张纸条一样的东西。
蒋进疑惑地接过来,竟然是两张澡票,目光中透露出几分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蒋进问道。
那老警察抢先道:“从这里往西过了塘河,在郭家巷巷口附近有家澡堂子,生意火爆,客满就不让进了,所以门票价格高昂,遇上人多的时候经常需要提前购票,每张票上都有固定的编号。”
蒋进立刻意识到这两张澡票的重要性,日期刚好是今天,它们或许是他追踪目标的关键线索。
没有犹豫,蒋进立即踏入那家澡堂子。
一进门,热气腾腾,人声鼎沸,仿佛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找到澡堂子的老板,出示了澡票,然后开始询问有关这两张票的情况。
老板倒是比较配合,说这张票是今天早晨卖出去的,时间截止到今晚的九点半,逾期不候。
买票的伙计也被叫了过来,接过这两张票若有所思。
蒋进道:“是不是有印象?”
伙计看看老板,那老板赶紧道:“问你话呢,实话实话,看我做什么?”
“买票的是个小个子,三十多岁的年纪,话很少,只把钱递过来等着我撕票,”伙计一边回忆,一边说,“因为当时街面上的马二爷在后面等急了,催促了几句,怕马二爷闹事,便欲劝解,哪知道这个小个子男人一点都不害怕,那马二爷可是个铁塔般的汉子,我看那男人的眼神有些渗人,就没有多嘴,赶紧把票给他让他走了。马二爷就这还在后面骂骂咧咧的。”
马二爷即便再像铁塔,在特务面前也是不够看的,蒋进问了伙计那人的特征,基本上跟他傍晚见到的人对得上。
“行了,我来这里查人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蒋进叮嘱二人,顺手一指那老警察,“还有,若是此人再来你们这里洗澡,马上联系他!”
出了澡堂子,蒋进和老警察边走边聊。
“蒋警官,那个家伙犯了什么案子啊?”老警察在得知对方有枪之后,多了几分顾虑。
蒋进停住脚步,侧脸看着他:“什么案子你就别问了,你不能跟别人说。但是,别担心,你把他的行踪告诉我即可,又不让你们抓捕。”
“哎!”
蒋进回到了办公室,目前还不知道这两个人跟踪姐姐是什么目的,也不能确定其身份,但这样会很被动,万一哪天他们对姐姐不利的话,一定会很麻烦。
周科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蒋进几次想去跟周新刚通个气,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周新刚得知此事之后反而会让事情更加的复杂。
蒋进深知自己的能力有限,今天是碰巧发现了姐姐被跟踪,以后不可能天天守着姐姐,早晚会出事。
他又想到了方如今,方如今人是值得相信的,但其身份非常的敏感。
尤其是还不知道那两个跟踪者的身份的情况下,这样做太冒失了。
然后,他想到了老贾。
蒋进名义上是周新刚的手下,但平时跟老贾接触的时间反倒是最多,感情上也更加亲近一些。
也许老贾是个可以信任的人,可是此刻老贾根本不在局里,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一时半会儿根本联系不上。
临城街头巷尾只有零星的灯火还在摇曳。
蒋进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家。
他轻轻推开大门,生怕吵醒了家中熟睡的人。
然而,就在他踏入客厅的一刹那,灯突然亮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蒋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待他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发现姐姐蒋琬正端坐在沙发上,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姐,怎么还没睡?”蒋进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到一丝愧疚,这么晚回家,让姐姐担忧了。
蒋琬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弟弟。
她看出蒋进脸上带着些许疲惫,轻声道:“我在等你。”
蒋进走到蒋琬身边坐下:“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我只是想知道,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蒋琬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蒋进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该如何开口。最终,他叹了口气:“姐,我去调查跟踪你的人了。”
蒋琬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知道了什么?”
“目前还不能确定,但我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蒋进说着,眉头紧锁,“我怀疑背后可能有更大的阴谋。”
蒋琬听后默然不语,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起身道:“我们到你的房间去谈吧。”
两人起身走进蒋进的房间,关上门后,蒋琬再次开口:“跟踪我的人到底是谁?你有没有查到什么线索?”她的声音低沉而急切。
“姐,你知道我是做警察的,在查案子的时候罪犯的动机是很重要的。你最近做过什么?”
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姐弟俩相对而坐的桌上。
蒋琬双手一摊:“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教书喽。”
气氛陷入了沉默,蒋进数次试图开口,每次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眼中的疑虑和猜测如同暗夜中的灯火,忽明忽暗。
“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目光紧盯着蒋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蒋琬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你为何这么问?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呢?”
她轻轻地抬起眼眸,与弟弟对视。
“我感觉你不一样了,最近老是神出鬼没的。”
蒋进没有退缩,他的直觉告诉他,姐姐身上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蒋琬叹了口气,她知道弟弟是聪明人,迟早会察觉到些什么。
但她不能说,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不仅自己会陷入危险,还可能牵连到更多的同志。她决定再次回避这个问题。
“你想多了。我只是最近有些忙碌,可能是工作压力大吧。现在的孩子都很早熟,难管。”
她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弟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蒋进没有立刻说话,注视着姐姐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既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又忍不住想要探寻真相。
最终,他选择了沉默,让这个话题暂时搁置。
姐弟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月光在他们身上洒下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和沉重,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
最终,还是蒋琬打破了沉默:“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走向房门,轻轻地带上了门。
蒋进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蒋琬的回避只是暂时的平静,这场试探与回避的游戏还远未结束。
夜深了,万籁俱寂。
只有蒋进的房间还亮着灯,他坐在书桌旁,盯着面前的电话,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最终,他下定决心,拨通了搭档的电话:“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的声音:“喂,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蒋进沉默片刻,似乎在整理着思绪:“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的情况。”
“我啊?挺好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嘛。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能把自己照顾好。”对方听出了蒋进语气中的不寻常,他感觉到蒋进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感觉你不太对劲。”
蒋进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最近有些累。你不用担心。”他不想让对方过多地追问,有些事情,他还是决定独自承担。
对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听得出蒋进的回避,便没有再继续追问:“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找我,我第一时间赶回去。”
“我知道,你也是。”蒋进叮嘱道,“好好待着,有事随时联系我。”
挂了电话,蒋进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板,心情复杂。
心情同样复杂的人还有姐姐蒋琬。
月光从窗子透进来,照在蒋琬的脸上,留下一片银白。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
她的身份,一直是她心中的秘密,瞒着家人,瞒着身边所有的人。
她这样做,既是为了不让他们替自己担心,更是担心一旦身份暴露,会给家人带来危险。
然而,从刚才弟弟的一系列试探中,她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虽然蒋进没有明说,但她能感觉到,弟弟已经知道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确定他知道多少。
这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该如何掩饰这个秘密?
又该如何向弟弟解释?
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慌,一旦慌了,就可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这件事明天应该找到叶老师好好商量商量。
越是想,蒋琬的思绪愈发清晰。
她明白,与家人的关系就像一根紧绷的弦,任何一方的动荡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她的身份如同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而她的家人将是最大的受害者。
她回想起加入组织的初衷,那是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更多人的幸福。
但如今,这份初衷似乎与家人产生了冲突。
她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是否应该为了家人的安全而放弃自己的信仰?
不,她不能放弃。
她想起那些为了民族解放而英勇牺牲的同志们,他们的背影在历史的长河中显得如此高大。
她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
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人陷入危险,必须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继续自己的革命事业,又能确保家人的安全。
同家人沟通,这显然不可取!
父母的思想根深蒂固,尤其是父亲,千方百计将蒋进送进了警校当中,现在蒋进跟着周新刚深受器重,父亲更是见人就夸这个儿子。
即便自己耐心解释,他们也不会理解的。
蒋琬甚至决定为家人制定一个紧急疏散计划,一旦身份暴露,家人能够迅速撤离,避免受到牵连。
这将是她最后的保障,也是她对家人的最大保护。
但这个说起来简单,实施起来难度很大。
以什么理由让他们接受这个紧急疏散计划呢?
显然没有,至少她是想不出。
……
夜风轻轻吹过,街头的灯光斑驳,照进一个小小的院落。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一个身影静静地坐着,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身穿深色睡衣,头巾遮住了大半边脸,双手紧握在一起,仿佛在抵挡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一直以来,她都是按照彭浩良的指示行动,打入组织内部,伺机获取情报。
和彭浩良之间的联系是单线的,除了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彭浩良,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彭浩良离世的消息太过突然,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彷徨和无助。
她抬头望向头顶的星空,心中充满了迷茫。
以后,她的身份将如何被认同?
难道要一直用假身份在对方的阵营中活下去吗?
突然,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绷紧神经,却发现那脚步声很快远去,应该是夜里做工的路人。
这个瞬间,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敏感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