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攘派转入地下、大搞恐怖袭击后,京都的每一条街巷、每一座房屋,都有可能变为血腥、激烈的战场!
错综复杂的情报、街头的追逐、坊间的刀光剑影……谍战与巷战已成两派志士(佐幕·尊攘)如今最主流的对抗方式。
让骑兵队、枪炮队和忍者队去打巷战,那肯定不成。
忍者队忙着进行谍报活动,于暗地里与尊攘志士们展开看不见的战斗。
骑兵队自不必多言,他们与巷战的关系,乃牛刀与鸡的关系——枪炮队亦是同理。
火枪的换弹速度太慢了,在打完一枪后,若是没能击毙敌人,那你就完蛋了。
没等你重新装弹,敌人就逃之夭夭或反杀你了。
虽然在装上刺刀后,可将火枪当长枪来使,但在地形复杂的街闾巷陌,其效用明显远不及更加灵活的刀剑。
大炮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总不能像拿破仑那样在市区里开炮。
先不论运送大炮有多么困难。一炮轰下去,不仅敌人碎了,其身周的街区也碎了。
由此引申出来的人道灾难和赔偿问题,足以使青登焦头烂额。
江户时代的武家地、公家地和寺社地不仅面积广阔,人口也少。
反观町民地……张袂成阴的人口、密密层层的房屋,若让密恐患者见了,定会直接昏厥过去。
京都的町民地更是其中的典型,数不清的、跟“屎山代码”似的破旧街区,其复杂程度,让人眼花缭乱。
这儿一条两人宽的小路,那里一座连转身都困难的长屋……简直就是天然的、最棒的巷战场地。
尊攘志士们自然晓得“树叶隐入森林,水滴隐入大海”的道理。
他们普遍藏身在町民地,大大增加新选组的缉捕难度。
即使被发现了,町民地的复杂地形也有利于他们逃跑。
因为地形过于复杂、逼仄,所以在很多时候,甚至没法使用打刀,只能拔出胁差来迎战。
如此,就更不适合派遣枪炮队去维护京都的治安。
综上所述,遍观新选组当前的11支番队,适合驻守京都的番队,就只有仍保留刀剑、专司于近身格斗的一、二、三、四、五番队。
令这5支番队都去巡卫京都,那肯定是不现实的。
对青登而言,京都固然重要,可大津也同样不容有失。
最终,在经过细致的研究后,青登对这5支番队的具体调度,如下所示——
一番队常驻大津,拱卫秦津藩的心脏。
另外四支番队分为两组——二、四番队为一组;三、五番队为一组——按月份来轮驻京都。
这个月若让二、四番队去京都,三、五番队就留在大津。
到了下个月时,二、四番队返回大津,三、五番队前往京都。
如此反复。
时下正值7月……正是二、四番队负责驻守京都的月份。
……
……
元治元年(1864),7月17日——
京都,四条小桥——
盛夏时分的京都,真跟蒸笼似的。
白昼的阳光炽烈而灼热,整个京都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滔天热浪里。
没有风,空气呈黏稠的糊状,让人有种喘不上气、呼吸困难的感觉。
蝉儿躲在枝头上,狂躁地、不知疲倦地鸣叫着,其声响传即京都的每一处角落。
“好热……我快融化了……”
永仓新八耷拉着脑袋,满头大汗,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这是什么鬼天气啊……京都的夏天可真折磨人啊……我开始怀念我的老家……中岛,有水吗?”
他话音刚落,其身旁的一员壮汉就立即答道:
“有,还剩一点。”
说着,他解下腰间的竹筒,拧开筒口,递给永仓新八。
永仓新八伸手接过后,“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
“这水怎么是温的……?”
壮汉苦笑一声:
“队长,这是我刚刚从井里打来的清水,本是冰冰凉凉的,可没过一会儿就变成温水了。”
“啧……我越来越讨厌京都的夏天了……”
永仓新八一边叹气,一边将手中的水壶交还给壮汉。
这位被永仓新八唤为“中岛”的壮汉,正是新选组二番队的副队长——中岛登。
中岛登,生于天保九年(1838),今年26岁,比永仓新八还大一岁,武藏国多摩郡八王子在寺方村出身。
多摩、八王子……如此出身,不难看出他乃八王子千人同心的后代,而且还是近藤勇、土方岁三的老乡。
因爱好武艺,他自幼就修习在多摩广为流传的天然理心流,年纪轻轻就拿到中极位目录。
这般一来,他与近藤勇、土方岁三的关系,就不仅是同乡了,还是同门。
年初的“大征兵”开始后,经过近藤勇的引荐,他顺利入伍,成为二番队的一员新兵。
单论剑术水平的话,他因尚未获取免许皆传,故不算多么高超。
不过,他的胆气却很足,乃浑身是胆、敢打敢冲的豪杰。
其体型很壮实,声音格外洪亮,因此光是喊一嗓子,就足以使鼠辈两股战战。
凭着过硬的实力,他仅用了3个月的时间就从普通队士一路右迁至如今的二番队副队长。
值得一提的是,出于性格相近、气味相投的缘故,他很快就与永仓新八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们俩都是声如洪钟、很爱聊天的话痨。
二人一碰面,就总会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从天上的日月星辰、地下的山川湖海,聊到剑术的劈砍刺撩、女人的颈胸臀脚,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这对活宝的大嗓门。
如此,便与三番队形成了相当显著的对比。
三番队的正、副队长(斋藤一、中泽贞祇)都不爱说话,半天也发不出半个响屁。
反观二番队的正、副队长……闹腾得厉害!
于是乎,继三番队获得“最寂静的番队”的外号之后,二番队也获得了专属于他们的外号:“最鼓噪的番队”。
中岛登一边将空了的水壶挂回腰间,一边随口问道:
“永仓先生,我若没记错的话,你的家乡位于虾夷地的松前藩,对吧?”
永仓新八点了点头。
“嗯,是啊。我是松前藩出身。”
中岛登面露好奇之色。
“松前藩位于极北之地,那应该很凉快吧?”
永仓新八咧了咧嘴。
“是啊。虽然到了夏季时也很热,但不会像京都这样闷,入夜后还蛮凉快的。”
“若是到了冬天,那场面可不得了啊。”
“无数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往往一觉醒来,户外的光景就大变样了。”
“举目望去,整个世界白得刺眼,那雪积得跟膝盖一般高。”
中岛登认真听完后,面露憧憬之色:
“哦哦!齐膝高的积雪?我倒还真想见识一下!”
“以后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一趟松前藩,好好地长长见识!”
永仓新八莞尔:
“等你准备去松前藩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我来给你做向导。”
中岛登哈哈一笑:
“好啊!队长,那就这么说定了!”
这个时候,一员年轻队士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向永仓新八和中岛登。
“队长,副队长,目标俞屋喜右卫门已出现!目标俞屋喜右卫门已出现!”
永仓新八听罢,沉下眼皮,凝起目光。
“嗯,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喂,拿杯凉水给他!”
说罢,他扶着腰间的佩刀——播州住手柄山氏繁——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吧。该干活了。”
中岛登敛起脸上的玩闹之色,神情庄重地点了点头:
“队长,我们走吧。”
永仓新八摆了摆手。
“二番队,跟我来!”
话音未落,他就身先士卒,一个箭步跨出藏身的巷弄。
紧接着,中岛登、一员员身披浅葱色羽织的队士,紧随其身后。
他们面容肃穆,行色匆匆。
若从上空俯瞰下来,活如一条浅葱色的游龙!
路人见状,马上知晓是新选组在出任务,纷纷退至路边,让出路来。
仅眨眼的工夫,这条气势汹汹的“游龙”扑入四条小桥的某片很不起眼的街区,直扑向一座外形简陋的、挂有“俞屋”门匾的古道具店。
永仓新八没有丝毫犹豫,他一边抬起右手,牢牢地握紧刀柄,做好随时可战的准备,一边大摇大摆地冲向大门。
中岛登稍稍加快脚步,赶在永仓新八的前边,一把扯开门帘。
永仓新八紧接其后——嘭——的一声,他动作粗暴地推开门扉,大吼一声:
“吾等乃京畿镇抚使麾下,新选组是也!例行搜查!”
语音未落,永仓新八已硬闯进店内。
中岛登与其余队士鱼贯而入。
霎时间,鸡飞狗跳。
就跟其简陋的外表一样,这间店铺的内部也突出一种破旧、磕碜的穷酸感。
永仓新八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入目处只有2个年纪不大的员工在忙活着。
望着突然杀到的新选组,这俩人立时吓了一跳,面露惊恐之色,脸色泛白。
永仓新八威风凛凛地屹立着,直如铁塔一般,其右手依然紧握刀柄,继续保持“随时可拔刀”的备战姿态。
“哪一个是俞屋喜右卫门?”
“我是。”
一道低沉的男性嗓音自里屋方向传来。
不一会儿,一位岁数不算大的年轻人出现在永仓新八的眼前。
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移步至永仓新八的跟前,问道:
“敢问足下是?”
“新选组二番队队长,永仓新八。你就是俞屋喜右卫门?”
永仓新八报上家门后,俞屋喜右卫门顿时变了脸色——世人皆知新选组的“一橘,二冲田,三永仓,四斋藤”的实力排名。
眼前之人乃新选组的第三号高手……一想到这,其面色又白了几分。
不过,他很快就压住慌乱,强装镇定:
“是的,我就是俞屋喜右卫门。”
“拿下!”
随着永仓新八的一声令下,其身后的两位队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地按住俞屋喜右卫门的双肩,使他动弹不得。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拘捕,俞屋喜右卫门终于是慌了手脚。
他一边挣扎,一边尖声问道: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我犯什么罪了?”
中岛登幽幽地回应道:
“俞屋喜右卫门,我们现在怀疑你与长寇有所勾结,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
“丑话说在前头,你没有回绝的权利,更没有抵抗的机会。”
“你若是乖乖的,不仅你可以少受点罪,我们也乐得轻松。”
“可你若是不听我们的劝告,不知好歹的话,那我们可就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说着,他举起砂锅般大的右拳,在对方眼前晃了晃,威胁意味已不言而喻。
为了宣泄怨恨,长州人称秦津、会津、萨摩为“秦妖”、“会奸”、“萨贼”……这让三藩士民与新选组的队士们很是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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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么自然也就不需要跟他们客气了。
抱持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想法,佐幕派势力如今统一称呼长州人为“长寇”。
听完中岛登的威胁,俞屋喜右卫门怔了一怔,接着就跟漂染似的,其颊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布满惊恐之色。
“等、等一下!你们肯定搞错了吧?”
“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啊!”
“别说是跟长州相勾结了,我连长州人都没见过啊!”
对方的聒噪使中岛登皱起眉头,语气中多出不耐烦的情绪:
“你是不是无辜的良民,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们说了算。”
“实不相瞒,我已经见过不知多少个像你这样的家伙了。”
“口口声声喊着‘冤枉’、自称是良民,可到头来却被查出是货真价实的逆党。”
“放心吧,如若真是冤枉了你,我们会补偿你的。”
“快带走!”
中岛登一摆手,示意别让这家伙再待在这儿。
一左一右控住俞屋喜右卫门的两位队士,火速应和一声,然后以蛮力拖拽对方,硬生生将他拽离地方,往店外押去。
兴许是破罐子破摔了吧,俞屋喜右卫门咬了咬牙,眉头一拧,高声道:
“私闯民宅,并且随意抓人,纵然是新选组,也实在荒谬!太无法无天了!”
听见他的这一句话,永仓新八就像是被逗乐了,耸了耸肩,轻笑了几声。
他扬了扬手,示意“且慢”,然后走到俞屋喜右卫门的跟前,居高临下地俯瞰对方。
“你说‘荒谬’、‘无法无天’?”
“你似乎不太了解我们新选组啊。”
“既如此,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们乃直属于京畿镇抚使的军团,肩负保卫京畿的重责。”
“面对凡是有可能作乱京畿的贼人,我们将拥有先斩后奏之权!”
“奉行所去不了的地方,我们能去。”
“奉行所管不了的案件,我们能管。”
“奉行所不敢惹的势力,我们能惹。”
“奉行所不敢杀的人物,我们能杀。”
“为了保卫京畿,为了不辱‘新选’之名,我们早就做好了‘手染鲜血,身背污名’的觉悟。”
“即使是化身为‘壬生狼’,我们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新选组。”
“我说得够不够清楚?”
说罢,永仓新八不再去看对方,道了声“拉走”之后,就扭头向其余队士下令道:
“给我搜!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地窖,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还有,把这儿的人统统押走!他们现在全都涉嫌与长寇相勾结!”
伴随着一道异口同声的“是”,二番队的队士四散开来,各司其职。
或是押送嫌犯。
或是闪身钻向店内的各个角落。
或是抽出腰间的佩刀,朝头顶的天花板捅去,检查其上是否有藏人纳物。
永仓新八依然保持着备战姿态,右手就没离开过刀柄,神色庄严。
中岛登见状,不禁问道:
“队长,怎么了?为何一眼严肃?”
永仓新八淡淡地回答:
“没什么,就只是有不详的预感。”
“不详的预感?”
“我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我们今儿怕是要撞上大案了。”
永仓新八话音刚落,便见一位队士慌慌张张地朝他奔来:
“队长!副队长!请随我来!有情况!”
永仓新八闻言,不假思索地拔动双足。中岛登紧随其后。
半路上,永仓新八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那位队士神情古怪:
“这、这个……队长,还是请您自己去看吧……”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这间古道具屋的后方仓库。
仓库的大门已被打开,两位队士守卫在此。
永仓新八大步流星地走入仓库后,两只眼睛瞬间睁大。
“这是……?!”
同一时间,其身旁的中岛登亦是相同模样,表情被强烈的震惊所支配。
只见不大不小的仓库内,密密麻麻地装满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