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岁初遇,到皇子鉴同窗;从皇爷爷指婚,再到他病榻前陆北乔应下会要照顾她。他那会儿也不过十余的年岁,哪里知道话里之重呢?许也只是就着公爹的意思,叫皇爷爷临走前放心罢了。
至于再想起嫁来陆府之后,三姑娘屡屡跟在陆北乔身旁的情形。便会与方才那般不堪的场面联系在一处,她便干脆不愿去想了。
不过走了小会儿,被乌云遮盖的月牙儿,又再从云层中钻了出来。月光洒在地上,依稀明媚光洁。
跨进山海院的一瞬,恍然仿佛回到了儿时陪着皇爷爷来这里避暑的时光。那时还没有陆北乔,日子也同脚下的月光一般,明媚光洁。
走在前头的人这会儿才回了回身。公主住在那边矮阁,方他们已去整理过了。孤便不送公主了。
玉昀与人一福,道了声多谢,便见他带着二人走开了。
这山海院玉昀很是熟悉,找来矮阁并不难。如皇叔所说,寝殿内已被人打点过,虽没有地龙,却燃起了三炉炭火。已很是温暖。
阿翡心中不平,却也不敢开口怨愤。只顾着往净室里烧热水,好侍奉玉昀梳洗。轻音端了杯热水送来玉昀手中,方轻声问了句,主儿可还好么?
我很好。
玉昀放下茶碗,推开矮阁的花窗往外看去,月光洒在洁白的积雪上,仿若一切回到初见的时候。
或许,她还得感谢三姑娘呢?
如今她心中空空彻彻,便如窗外满庭月色,再无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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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除夕。
晌午,世子爷齐靖安匆匆从京城赶来与老太爷祝寿。将将去了趟青山院里,听闻母亲说起昨夜里的丑事,这便赶紧来与宸王请安了。
山海院本是帝王居所,背靠高山,面临湖泊。寝殿更是院中之正,只稍稍立着殿外大理石的廊上,便见一派美景。
齐靖安来时,宸王一身玄色武服,正立着大理石的栏前,眺望山下景色。
殿下,我替老太爷来向您问安了。
老侯爷言重。那人侧眸来,又叫他免礼。从京城来,一路可顺利?
齐靖安忙笑道,诶。昨儿有些事儿耽搁了。今儿起了早。一来便赶来见您了。
老侯爷昨日说,他今夜里想去镇里逛逛。稍晚些,你与霍广同护着他去便好。
自然。自然。齐靖安应下差事,方转了话头儿,我方来时,见大驸马他还跪着山海院外头呢。昨夜里该是扰着您清净了?
宸王冷道,到是看了场热闹。
也是,那等小事儿,哪儿能扰着您的心思呢?齐靖安说起此事,还有些感叹。陆北乔那小儿,怎就不受人敲打。我分明已是好意提点过了,他倒还是上了那宋三的道儿。
哦?宸王话尾上扬,自是要听他说来的意思。
齐靖安便接着道,早前宋家夫人带着几个女儿往侯府上作客,不巧,我也见过了三姑娘。那会儿见她独自一人在后院廊中,也没个婢子跟着。我自好意提点了声家宴的方向。那三姑娘许是认得出我,又与我说起她和姐姐起了口舌。我看人家那副嘤嘤啼啼,便就安慰了两声。人家说完起身要走,便留了个香囊与我。
我待她无意,自将香囊交给了母亲。请母亲去宋府上归还。谁知那宋三翻脸不认人,当着宋夫人的面,说香囊是她无意落下。反倒叫宋夫人误会,是我特地捡了香囊来,羞辱于他们宋家。
后来才知道,宋二姑娘正议亲,那日,本是来侯府相看的。因为这事儿,险些丢了清名,二姑娘气不过,便将宋三推落了水。这不,陆北乔心疼,往宋府上照顾了人家三日。
后来,我便好意提点。带着那香囊去翰林院赴宴。便是想告诉他,那宋三心思不纯。可陆北乔哪里又往那里想了。这回好,终是上了人家的套。
齐靖安说完,却见宸王又望向山下远景,只冷冷道,装睡之人,岂能唤醒?提点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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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昀醒时,已是午时了。
阿翡笑着在榻前守着,主儿可醒了,饿不饿?奴婢替您去小厨房里要吃的。
玉昀这一觉从昨晚亥时睡到眼下,自是有些饿了。
这会儿撑起身子,想起外头大雪的天,肚子里的馋虫便要压不住了。
想吃烤羊肉,酱肘子,清蒸扇贝,松子鲈鱼
哪儿有这些啊?阿翡叹气道,主儿怕不是忘了,我们这会儿还在昆山行宫,也不知道跟来的御厨备了什么食材。主儿方说的,奴婢记下了。只去小厨房里看看,有的便与您拿回来。
也是。那便有劳阿翡了。
玉昀说着已起了身来。
轻音特地与她留了一面窗,外头是艳阳天,阳光扑面而来,真实又温暖。
帝王居所,自然居高临下。山海院正如其名,背山而望海,虽只是一片湖泊,此时清冽的风从湖面来,带着温暖的水汽,充满了生机。
比之绿水院里那一摊子喇杂事儿,玉昀此时却想,还有件更重要的事儿去做。
正从行装中选了三本典籍要出门,却听轻音来道,主儿许是不想听的。可昨儿夜里,二爷便在山海院门前跪着了。这会儿还在呢。主母亲自来了几趟,说想要见公主的,都被宸王殿下派人将人挡回了。我看二爷面色都发紫了,许是已快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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