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昀叮嘱着人,成尧须得带着张统领一道儿去。
皇宫毕竟还在宋氏的眼皮底下,如今成尧又被特地留了下来,若宋氏起了什么坏心,后悔便就来不及了。
成尧应声,便带着张统领一并走了。
陆北乔跨入小亭,方与她躬身一拜,公主,可还好么?
还好。你呢?玉昀淡淡问候。
我陆北乔深吸了口气,也还好。
玉昀却看了看他脚下,春日湿气重了,大可不必再穿棉鞋棉袜了。该捂坏的。
陆北乔素来是讲究的,陆府家风严格只是一方面,他自身也格外注意仪表与仪态。一年四季衣衫布料皆不一样,不止面料,连刺绣纹路也会注意应景。可如今天已暖了好些时日,那棉鞋棉袜还在脚上,且只稍稍留意,便能见上头还有泥巴痕迹。
玉昀只是觉着,他那句也还好怕是假话,毕竟此下走近了,还能见他衣领下揉乱的中衣。原本不苟一丝的公子,如今竟狼狈起来。
陆北乔只看了看脚下,好似才注意到似的。失礼公主了。
倒也不碍事。可要坐下喝杯茶?
嗯。
旁侧到底没有别的婢子。方玉昀与陆时行说话的时候,便都已将人屏退开了。玉昀抬手与人添了茶,便听他说起。
听闻摄政王许了五皇子留在公主身边,臣还未恭喜公主。
是碧云宫母子惹人怜悯,云太妃走了,我也不放心成尧独自上路。玉昀话中虽是没提太后宋氏,可早前有关云太妃之死的传言,早已遍布朝野。想必人家也是知道的。
陆北乔只道,臣许得替姑母说声不是。
人都走了玉昀话只说到这儿,便已又几分怨愤在其中。
陆北乔听她停顿,方接着道,人都走了,道歉也是于事无补。
玉昀只心想,更何况,人家还没有道歉呢。只是看着眼前是陆北乔,她便也知道守着口风,并不多言。二爷这话不必再说了。
陆北乔却抬眸起来,其中生起几分星火:若是早前公主未受姑母所害,被送入摄政王别院,我们会不会
不会。玉昀回得干脆,到底一丝余地也未留。
好,我知道了。陆北乔冷笑了一声。公主是介怀宋三的事。
玉昀抬手给自己添茶,若说介怀,那也是年前的事了。如今好似已经过去许久了。反倒是该谢谢二爷。
陆北乔眸中疑惑,谢臣什么?
我年少钦慕于你,到底也是得过好些好处的。问着皇爷爷,要与皇兄们一起上皇子鉴;为了讨你注目,偷偷练字、读书、辩经。都是将自个儿修行得更好了。如今虽是离了二爷,这些到也一并跟着。自然是得谢谢二爷了。
玉昀说完,淡淡喝了一口茶。方望了望远处的宫廷小径。柳条将将发芽,夹道垂落在小径两旁。玉昀指了指那边,二爷还记得那儿吗?
陆北乔寻着她手指方向望去,却想起年少的时候,玉昀尝伴着太子一同在那处钓鱼。他作太子伴读,也一同在侧。这会儿方明白,小姑娘家的,哪里喜欢钓鱼,许也不过是想离他近一些罢了。
我还学会了钓鱼呢。玉昀笑着,手中茶碗放回到桌上,人也一并起了身。该走了,庆丰殿中宴席要开始了。
陆北乔没再说什么,只见她起身,鹅黄的坎儿子,碧色裙摆,轻巧柔和,与那会儿在太子身旁的小姑娘,却也并无二样。可他却不是了。
玉昀只起身走来小径,便见一抹玄金的身影缓缓靠近过来,身旁是霍广护着,身后还跟着一众内侍与锦衣卫。玉昀只候着一旁,待人走近了,方带着成尧与人作礼。
皇叔来了?
凌霆川颔首,又看了看她身后跟着的人。陆时行这才带着陆北乔与他作礼。他看了看玉昀,又看了看陆北乔。公主这是与人叙旧?
今儿左辅大人带着家眷来了,便说了两句话罢了。玉昀话落,便见那人已走去前头。她方跟了上去几步,便听他小声问起。
怎么,公主还未放下早前的事?
哪儿有呢。她也不提陆北乔,只问起,上回华庭轩吴总管送去的美人,皇叔一个都不喜欢么?
吴总管周到得很。可惜孤府上住不下。养着两个药罐子,已是叫人心烦。公主日后,大可不必替孤考量。
药罐子?玉昀看了看人。却见他嘴角浮着一抹笑意,不然公主以为?
二月初一那日的事,玉昀本也有所猜测。那两琴姬养在府上那些时日,便是那日才与他献艺,到底是有所取的。
成尧的事,本还想着还皇叔一个人情。看来皇叔不喜欢那些。那一会儿由得成尧敬您杯酒吧。
凌霆川没答话,只负手在身后,加快了些许步子。玉昀见他嘴角笑意未泯,便知道人是应了,方也紧着跟了上去。
陆北乔跟着陆时行身后,却远远望着那二人说笑身影,窝在绛色长袍中的手,都已然拧成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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