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实情,阏氏一时默然。顾忱见她似乎若有所思,于是继续说道:“如今大靖最有名的大夫便是赵大夫了。阏氏如果留在大靖,尽可以向赵大夫学习医术,学多久、学多少都可以,我们绝不干涉。届时阏氏返回百夷,也可以把所学之术带回百夷,我们也不会横加阻拦。”
阏氏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缓缓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返回……?”
“阏氏所担心的,无非就是我们会把您当做人质,用来掣肘和制约大王子殿下。”顾忱沉吟着说,“我们不会把您当做人质,如果您需要一个保证,也可以和百夷签订条约,无论是阏氏您,还是我朝长公主殿下,任何一方想回国,都不能横加阻拦。”
说完他露出温润的笑意:“这样阏氏总会放心了。”
他语气温和,所说的话也很诚恳,提出的条件更是充满诱惑力,阏氏一时间不由得微微动容:“顾大人可以保证你们的皇帝陛下会同意?”
顾忱笑了笑:“不然今日我如何会在这里与阏氏商谈?”
这些都是萧廷深和他已经商议好的。萧廷深告诉他,他可以全权做主,如果出现意外,也由他来拿主意。
而他会支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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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室内密谈了半个多时辰,最终阏氏接受了顾忱提出的条件,但她也坦率言明,需要些时间来与赫哲谈谈。顾忱也没催她,表示可以理解。
他刚刚走出房门,外面忽地又跑进来一个小太监,一路跑一路高喊:“顾大人——!”
这个小太监看起来很眼熟,应该是经常跟在魏德全身后的那一个,仿佛是叫邵安。他常跟着魏德全,若非大事绝不会如此慌张,顾忱不由得心里一沉:“别慌,怎么了?”
邵安一看见顾忱就仿佛看见了救星,扑到他面前正要说话,忽地看见阏氏随后走了出来,涌到嘴边的话顿时又咽回了一半,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顾大人,您快进宫一趟吧,陛下……陛下有点事……”
话不用说完,顾忱便已经头疼了起来——不会是萧廷深和赫哲这两个人,又掐起来了吧……?
第二十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进宫的路上,邵安终于把来龙去脉给顾忱讲清楚了:“原本并没有什么事,陛下只是和赫哲殿下在赛马,赛马之后不知怎么,赫哲殿下就提起了您……”
顾忱面无表情地想,上次貌似也是这样,赫哲说要带他去百夷,萧廷深当场大怒,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出来,恐怕他真的就要拔剑砍上去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他说我什么?”
“赫哲殿下说您、说您功夫好……”邵安大约也察觉到顾忱心情极差,小声地说道,“还说您心善,他欠您一个大人情。还说陛下对您并不好,不如放了您,让您和他回百夷去……”
这不是和上次一样吗?顾忱忍着气:“陛下就生气了?”
“陛下倒是没有当场生气,就是脸色不太好……”邵安接着说道,“后来赫哲殿下说要让陛下明天给您一天假,他今晚要和您喝酒,不醉不休什么的……陛下就……”
“就生气了?”
“是的……”邵安情不自禁地抖了抖,“陛下当场就和赫哲殿下吵起来了,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师父觉得事态恐怕要控制不住了,这才叫奴婢出宫来找您。”
顾忱一想到萧廷深的性子,立时感到忧心如焚,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一路足下生风,小跑着穿过大大小小的长廊,恨不得长出翅膀直接飞到皇家马场去。终于在疾步跑了一段路之后,他的眼前出现了皇家马场的大门,远远就能看见萧廷深和赫哲在场地中央面对面站着,吵得不可开交。不知赫哲情绪激动地说了一句什么,萧廷深居然扬起了手,眼看就要一拳挥上去了。
千钧一发之际,顾忱及时赶到,硬生生拦下了他这一拳:“陛下!”
一看到他出现,魏德全、包括魏德全身后带着的一帮太监们都齐刷刷松了口气。萧廷深也怔了一下,随后脸上怒意更盛。
“你护着他!?”
“陛下,赫哲殿下是客人——”
“你也知道他是客人!?”萧廷深的怒气劈头盖脸冲着顾忱就去了,“他不过一个外人,你居然就要和他深夜喝酒,还要让他来和朕请求休沐!?”
“你少把事情归咎给顾忱!”赫哲不甘示弱,在顾忱身后用充满嘲讽的、深深的挑衅语气说道,“是我想替他求个休沐!我说大靖皇帝,你管得未免也太宽了!顾忱只不过是你的臣子,你有什么资格管他和谁喝酒、和谁称兄道弟、和谁关系好!?他就是今夜宿在我那儿,也轮不到你来管!”
这话一下戳中了萧廷深的痛处——他和顾忱的关系只能止步于君臣,是他一直以来心头一根拔不掉的刺。尽管他已经成了皇帝,已经成了天下至尊之人,把四海之境都握在手里,可他依然握不住顾忱的心。
生杀予夺、权势富贵……没有顾忱,这些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他来说连废铜烂铁都不如,可他偏偏就得不到他最想要的。
有何意趣,究竟有何意趣?
赫哲说完话顾忱就心知不好——萧廷深整个人的模样都瞬间变了。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赫哲,眼底压抑着几乎化为实体的冰冷和杀意,以及愤怒到极致后反而沉淀下来的深沉墨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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