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瓷瓶仔细放回原处,她一个转身,冲梅园的方向而去。
怕今秋她们瞧不见,商音这一迈步迈得很急,腰还转得非常快,她那盛装打扮下的长裙正给隋策压在底下,他骨架宽大,颇健壮的一个青年男子,少说也有百六十斤,端坐在那儿简直比泰山压顶还稳。
商音那一下未能将裙摆挣脱出来,反而将自己拽了个趔趄。
她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整个人便好似给揪住了后颈的猫,堪称狼狈地晃着两手往后倒。
隋策看得分明,忙本能地伸手要去接。
胳膊才探了半寸,商音就一屁股坐在了他大腿上,背靠住臂膀,头枕着他肩颈,十分吻合地被其圈在双臂间——是个过分暧昧的姿势。
商音倚在他胸怀,犹自发懵地望着隋策。
后者也同样发懵地看着她。
商音:“……”
隋策:“……”
在场的王公贵族都被这胆大包天的举止惊呆了,早听闻重华公主和羽林大将军于家宴中堂而皇之的卿卿我我,没想到如今连外人也不避讳。
这份厚脸皮,着实是叫人佩服。
鸿德帝不好当着朝臣的面过分斥责,只能提醒似的握拳在唇下清清嗓子。
“咳。”
商音咬牙:“你怎么搞的啊!”
隋策皱眉使眼色:“你还不下来?”
她只好先慌里慌张地起身,怎料刚一动作,脑袋上繁复的珠钗金簪就勾住了隋策的发髻发冠,缠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
隋策:“诶诶诶,等等、等等——”
商音:“嘶,你的手!……”
隋策:“别乱动……”
他俩谁也瞧不见头顶,一个要拽一个要拦,几乎没半点默契,折腾得好不手忙脚乱。
大公主在旁着急,赶紧招呼侍女:“还不快去帮重华公主!”
一帮宫女们赶紧闻声出动。
她随即又伸着脖颈叮嘱,“当心头发,莫要扯坏了。”
附近的掌事宫女眼见小丫头们毛手毛脚的,禁不住喝止:“都绞成这样了,用什么手啊,快去取镊子来!”
“快快快,还有剪子!”
“公主这发髻梳得紧,不能硬剪的。”
“仔细着点,那是驸马冠上的五采玉云!”
……
一时间桌案边围满了太监宫婢,人来人往,堪称兵荒马乱,大姑娘小姑娘都对着他二人的脑袋使劲浑身解数。
对面的宇文姝远远瞧了几眼情况,拧起额心和自己的宫女摇头道:“不成体统,她又在胡闹什么。”
隋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丢脸过了。
他觉得自己的脸从禁庭后宫一路丢到了京城城郊,明天就会在永平的公子哥群体里传个遍,都能想到这帮酸儒纨绔会怎么变着花样笑话他。
自己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
而就在两人纠结拆头饰的那当下,精致的小瓷瓶自商音的大袖里滑落而出,摔了个死无全尸。
“啪”
啊……
她同脚边的碎片大眼瞪小眼。
她的蜂蜜!
……
茶房院子里的今秋见那席面上乱成一团,终于收回目光,朝抖得满齿打架的小太监安抚了一句:“这蜂子看来是不必放了。”
她说:“收着吧。”
作者有话说:
小太监:真是浪费表情。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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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从前的重华宫,如今的向阳殿内。
因为商音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出嫁后也未曾改作他用,故而一应物件倒还算齐全。
她坐在雕花的妆台前,情绪厌厌地摆弄木梳上的一节流苏,神情麻木地等今秋给自己绾好发髻。
身后的大宫女隔着铜镜望她一眼,唇边噙起温和而包容的笑,手上倒是不曾停歇,嘴里轻轻打趣:“殿下干嘛愁眉苦脸呀,今日不成,就再等来日,总有机会的。”
商音有气无力地瞥向旁边,努努嘴不以为然:“来日……”
那瓶子里装的是木箱中蜜蜂酿的蜜,养蜂人又在里头混了点别的东西,对引蜂而言最是有效,眼下没了,若临时以他物替代,恐怕不易成事。
商音不敢擅自冒险,再加上刚刚还闹出那么大的笑话,这个计划只能暂作搁置。
“说来说去,都怪那个姓隋的。”
她把木梳一丢,气哼哼地转过身朝今秋告状:“他居然踩我裙子!”
而后又愤然回头,“害我在宫人面前出洋相……”
“可不是。”今秋含笑顺着她的言语附和道,“他大胆,竟敢欺负我们四殿下,改明儿便禀明皇上,叫他一家满门抄斩,不得好死。”
商音:“……”
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完满,商音一时竟找不到能够补充的酷刑,不由慢吞吞道:“倒、倒也不必满门抄斩。”
她懊恼地一甩袖子,“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重华公主言罢拍桌而起,掷地有声地给此件事盖棺定论。
宫宇距长明池的梅园并不远,此时值房外的院子里,小太监抱着罩了黑布的蜂箱,正犹豫着不知放哪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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