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再捡了一块,秀眉高挑,“啊,这个我知道,南燕的常舜嘛,他的成名之战咯。”
今秋和几个小丫鬟站在边上轻笑低语。
“咱们殿下记性可真好,连这些也记得。”
“那是。”她压根不谦虚,非常自豪地照单全收,“能有什么是本公主不知道的啊。”
今秋含笑称是,“那么,见识广博的公主殿下,是准备自己把这些东西亲手交给驸马爷吗?”
商音:“……”
殿下沉默了!
她手里还捏着纸笔,表情却很复杂纠结,仅是幻想了一番那般场面,嘴角就止不住的抽动。
要去给隋策送还东西。
不就是摆明去讲和吗?
她长这么大只会和人结仇,不会和人结拜。
吵架她最擅长了,可是道歉就……
商音实在头疼,把锦盒往她跟前一推:“唉不行……我拉不下脸。你替我去。”
“怎么能让今秋姐姐去呀。”
胆大的小丫鬟轻笑,“殿下这样好没有诚意呢。”
便有个跟着附和,“就是。”
她一扭头,目光凶狠狠的:“关你们什么事啊!”
“多嘴。”
这些陪嫁跟来的小宫女,一个个的,感觉都被今秋带坏了。
那两人赶紧张惶地捂住嘴,互相对视着忍住笑。
今秋挑着眉冲她二人使了眼色,纵容地接过锦盒,“好,那奴婢就替殿下送过去。”
“嗯……还有几个一时想不到来源,我得去查查书卷,晚些时候整理好了,你再一并交给他。”
大宫女福身应道,“是。”
她忙事情时不喜人打扰,很快今秋就赶着婢女们退了出去,留她一个清静。
日头愈渐往西偏斜。
商音正手持半片玄甲专研,从架子上取了本泛黄的书册翻看,若有所思地自语:
“磁铁矿产于峡江两岸……冶炼多在川蜀一带……”
“川蜀近来不是挺太平的吗?哪次的战役……”
正在这时,不知何处滚来一坨纸团,活泼泼地落于足下,不巧让她一抬脚踢了出去。
“嗯?”
商音的视线从书卷上挪开,目光辗转往周遭一扫,才在窗边发现这玩意。
她不由蹲下身,一面皱眉嘀咕:“什么啊?”
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地展开瞧。
但见纸上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出来一下。
她神色微微一讶,眼目跟着睁大了几分。
商音飞快把纸条合拢,先是纳闷地左顾右盼,继而又再看了一回那内容,原地里犹犹豫豫地权衡。
出去就出去。
她心想,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思及如此,商音摁着膝头站起来,一身正气地大步往外走。
院中的冬日阳光还十分和煦明媚,照出周遭青翠斑驳的树荫,一干仆婢怕扰她思绪,早早干完活儿就避开了。
商音狐疑地抿着嘴环顾四下,前后打量了一圈,分明连个鬼也没见着。
正疑心是不是有人耍弄自己,恰在此刻,又一团纸条丢到了眼前。
她忙提起裙子蹦过去捡。
纸上写:
请到曲廊后。
对方可能是怕她不耐烦,居然还用了个“请”字,可见态度恳切。
商音顺着纸团所示,从正院行至曲廊,又接连被引着穿过月洞门、抱竹轩、荷花厅,最终来到了水池畔的方亭附近。
落在小石子路上的纸条说道:
“进亭中来。”
她满目不悦地远远地盯了凉亭一眼,嘴里抱怨着“装神弄鬼”,腿脚却很诚实地半点没停,三两步就踩上了石桥径。
方亭内仍旧一个人也没有,但那桌上竟满满当当摆着一席丰盛无比的酒宴,未免天冷菜凉,筹办者还甚为细心的准备了小炉子温着。多是涮锅、烤肉、热糕饼。
举目望去居然皆为辛辣之菜,合尽了她的口味。
这次,纸团不是半道抛在她视线里了,而是端端正正地摆在碗筷旁。
商音挑着眉,不以为意地念着上面的字:“打开你面前的食盘盖子。”
那是个锃亮的铜盖,宫中御膳常用的器皿。
她信手一掀,就看到半臂来宽的大盘子里,被人用干辣椒排出三个红艳艳的大字,夸张又老实地贴在盘底。
——对不起。
商音脸上闪过清晰的怔愣,几乎瞬间明白了这是何人手笔。
联想一路走来所捡的大把纸团,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笔迹的确有点眼熟。
其字里行间的嚣张简直要从潦草的一撇一捺中喷薄而出,飞扬得不可一世。
这人到底是怎么过科考的。
还是亚元呢……
主考官看了都嫌伤眼睛。
她拨弄着盘里的辣椒,只如是一想,便禁不住抿了抿唇。
男子清润慵懒的嗓音顿时响在耳畔。
“既然笑了,那就是不生气了。”
商音抬起头,就见隋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步伐轻快地跳上石亭,他还穿着临走前的那身玄色织红箭袖,唇边夹着点笑,半分不尴尬地厚起脸皮坐在她身侧的位子上。
商音便习惯性地挺直了背脊。
她其实自己都觉得理亏,毕竟那天说了重话的是她,应该设宴赔罪的双方好像反了过来,一时有点局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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