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策:“……”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帮她的忙?犯贱吗?
他不如叫狗策算了。
今秋带的这帮丫鬟干活儿都麻利,很快服侍她卸了钗环,洗过脸漱过口,仍捧着铜盆巾栉款步出去。
帐子里被炉火熏得十分暖和,商音正抖开她那条白狐毯要躺下,旁边就见隋策脱了鞋要上来。
不知为什么,乍然想起方才他言语间的刺探揣度,商音忽然一口气堵到了胸腔,脑中一热,抬脚便冲他膝盖踹去。
隋大将军压根没防着她,措手不及地挨了商音这么一脚,径直跪下了床,还跪的十分掷地有声。
他摔得抽了口凉气,简直不明所以,摁着膝头站起身,质问道:“你!干嘛啊?!”
“我不干嘛啊。”商音坐在里侧,不讲道理地说,“就不想你躺我旁边。”
隋策不知她哪儿抽了风,“咱俩都睡好几个晚上了,也没见你怎么着啊?这又是哪根筋没搭对。”他揉着痛处抱怨,“我招你惹你了?”
她原还只是普通的气不过,听他这么堂而皇之地“咱俩都睡好几个晚上”,当即怒不可遏,火气跟着热气冲上脑子,满脸熟了个透。
商音捞起身后的软枕砸他,“谁跟你睡了,谁跟你睡了!不要脸,不要脸!”
她说一句扔一下,好在不是瓷的,否则他非裂了不可。
隋策抬起手腕挡她的攻击,只觉莫名其妙,“那你本来也跟我睡了啊,有什么说不得……”
那头又气又急,火冒三丈:“你住口啊!”
……
守在帐外的小婢女不由得打了个呵欠,被年长的那个瞪了一下,才摸摸鼻尖打起精神。
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从帐门处起,依次是枕头、男子的衣袍、玉革腰带,以及另一个枕头……如若不是隋大将军本人正在床底下躺着,不知真相的外人见了这场景,保不齐会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商音盖着两张毯子背对而卧,她闭眼尝试着睡了好久,一无所获。
然而周遭倒是没有一点动静。
隋策平时夜里熟睡的声响也很小……真奇怪,她本以为像这种白日里精力旺盛,骑着马嗷嗷叫的武官,晚上多半会鼾声四起,惨不忍闻。
商音总说他小时候磨牙,不过那的确是小时候。印象中,从他们俩成婚当天同室而眠至今,隋策一直保持着不错的睡相,别说鼾声,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克制的。
商音越睡越热。
她悄悄坐起身来,往床下看了一眼。
青年只搭着件单薄的大氅侧躺着,修长的四肢无处安放,难免显得局促,便索性拿手臂当枕,微微勾着脖颈。
她见状,垂首攥了攥白狐毯,扯着四角给他扔下去。
扔完也不敢多瞧,忙拿被子罩过脑袋,假装自己睡了。
裹挟着浅淡热度的毯子兜头洒了一身。
隋策人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没睁眼,嘴巴却开了口,语气有些上扬:“你不是不让我盖吗?”
话音刚落,身上的毯子就被人一拽,作势要撤回去。
他忙告饶:“诶诶——我盖我盖我盖。”
*
自打商音抛出了那颗平地雷,南山围场的风向就变得紧绷起来,连着两三日,是无数人的不眠夜。
梁国丈和梁大公子的视线,这些天几乎黏在了重华公主身上,她在马球场与几位皇子闲谈他们要皱眉盯着,她途中遇上哪家贵女夫人,他们也要皱眉盯着,事后还得派人赶紧查一查女眷的夫家背景。
尤其商音在鸿德帝面前卖乖的时候,那更加如临大敌。
这父女俩的一举一动,私下里都被梁氏一派琢磨了个遍,人人恨不得写出上千字的文章抽丝剥茧,剖析解读。
偏生重华公主又颇为受宠,隔三差五便要上皇帝那儿喝茶聊天,逗趣解闷儿,实在是把一干人等折腾得不轻,悬着的心就没下去过。
如此各方或战战兢兢,或各怀鬼胎,或游刃有余地过了好几日。
商音再一次陪鸿德帝下完棋,从主大营帐里出来。
她搓了搓面颊,只觉得脸要笑僵了。
这些天可忙坏了她,猜到梁国丈那老东西肚子里九曲十八弯,多半怀疑是父皇下旨命自己投石问路,因此商音真铆足了劲儿演戏,刻意时不时要说几句悄悄话,做几个小动作,企图叫这帮人愈陷愈深,自乱阵脚。
原想着,只要药下得够猛,不怕他们不露出罅隙。
没料这梁国丈还真能忍。
不愧是在朝中站稳脚跟十几年的老家伙,连着数日全看她上蹿下跳耍猴戏了,对方竟岿然不动。
“唉。”
商音垂着肩膀和今秋感慨,“真是个体力活儿。”
“殿下要回去休息一会儿么?”
大宫女接了她的手替她捏捏胳膊,想了想,打算说点什么让她高兴高兴,“杨公子昨夜在讲梦话,瞧着像是快醒了。”
对方都懒得转眼,无奈道:“你五天前就说他在讲梦话,昨日还说他能自己张口吃粥,怎么这还越养越回去了。”
今秋:“……”
“他快醒了?”商音不看好地摇头,“我看他能睡到天荒地老去……这人到底多久没睡个饱觉了?是和周公攀亲了吗,那么不依不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