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有……”
隋策顺势支起两条长腿,手将她往后面护了护,回头问:“怎么了,有什么?”
重华公主严肃而慌张地指着,指甲盖都在发抖:“有老鼠!”
“老鼠?”他匪夷所思地皱眉,“这种地方还能有老鼠?”
靠什么活下去,啃纸吃么?
满地旧书,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养活物的环境吧。
“是真的有!”商音坚持道,“我刚刚亲眼瞧见一团黑的窜过去。”
不等他寻着方向去一看究竟,公主殿下很快又将头埋在他后颈,嗷嗷叫道:“啊——有、有鬼!”
“现在又成有鬼了?”隋策听得发笑,“诶,你能不能定个说辞,到底是鬼还是老鼠?”
“都有!”见他不信,商音急得要跳脚,“老鼠是黑的,鬼是白的嘛。”
反正都有她的道理。
隋策只得无奈地摇头,“好好好,知道了。那你别乱动,我去看看。”
“啊不要不要不要!”她揪住他袖子打死也不放,“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儿。”
商音振振有词地解释,“很多志怪故事上都这么写,在如此情形下,要么是等你回来发现我不见了,要么是我左等右等等不来你,总之,两个人一分开就会变得不幸!”
“……”
发现她言语时表情居然是认真的,隋某人一时说不好是该嗤之以鼻还是配合着表示敬意,“行吧,行吧。”
“就一块儿去好了,你跟紧点。”
满室昏暗不见五指,商音虽硬要跟来,其实不过是找个人给自己壮胆罢了,全程都缩在他后背上探首探脑。
隋策只觉自己拖了根人形棒槌,走路都拖泥带水。
两人拉拉扯扯地行至一列书架近处,他停下脚步,侧目瞥见某人拿他的衣衫当遮掩,愣是不敢睁眼,于是轻嗤一声,故意道:“哦,找到了,的确是好大一只老鼠。”
她闻之身躯一震,“真、真的吗?我就说有的吧。”
隋策弯腰在地上摸索片刻,煞有介事地补充,“还挺难抓,爪子很锋利嘛,东躲西藏的——”
“啊,逮到了。”
“啧啧,这么有精神,吃得不错啊。”言罢便直起身,抖了两抖,“不看看么?你的老鼠。”
商音赶紧闭着眼往后避,“我不看!”
隋某人笑得懒散,贱嗖嗖地往前凑,“看看嘛,怪可爱的。来啊——”
“不要!”
鼻尖隐约有风吹过,似乎被何物触碰到,她起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惊慌失措,“啊你快拿走!快点啊!”
“哎呀。”他装腔作势,“没攥稳,跑掉了。”
商音:“跑去哪里了?”
“看不清楚,好像,是冲你脚边去了——”
这还得了!
商音立马掀开眼皮,不等瞧清状况便张牙舞爪地狂跳,“在哪里,在哪里?!”
她蹦跶半天,就望见隋策递到面前来的一节遮尘的旧绢布。
重华公主终于气不打一处来,涨着绯红的脸,抬手便拍他胳膊一巴掌。
“你有病是不是啊,什么时候了还吓唬我!”
说完实在是不解气,闷头狠狠地揍他背脊。
对方也不躲不闪,任由她打了几下,“谁让你自己吓自己的。”
商音喘着气平复情绪,环顾左右,依然不大放心。
“所以,就是此物么?老鼠呢?”
“只找到这个,许是落到了地上,一路让风吹了过来。”
隋策信手端起一盏放在格架上的烛台。蜡烛仅剩下半截,应该是从前值夜人巡视时用的,搁在此处竟忘了取走。
他领着商音仍回到圣祖雕像下,摸出火折子点上灯。
红烛放了有些年头,引线刺啦几声,好半晌才终于燃起焰火。
隋策拂去掌心的粉尘,“这玩意儿烧不了半个时辰,但聊胜于无,免得你待会儿又疑神疑鬼。”
他把灯盏放在两人中间,火光堪堪能照亮双方半边身子,划出一团晕着的圆。
商音不满地噘嘴,“什么叫我疑神疑鬼,本来就很可疑啊。”
说完便执起烛台,豆大的光投在两人脸上,怪瘆人的,她心有余悸,“何况这灯亮得影影绰绰,照得你这张脸好恐怖。”
隋策闻之一挑眉,不甘示弱,“哦,你以为你的好看?比我的吓人多了。”
“谁说的!”
重华公主对关于自己相貌的评价素来在意,绝不肯让分毫,“我肯定比你好看!”
话音尚未落下,她就听见他在旁边笑。
那笑声很轻,浅淡却澄澈。
不似平常带着调侃捉弄,或讽刺挖苦的笑,乍然没入耳中,竟意外地觉得好听。
当青年的尾音消散在幽静绵长的星月斑驳里,商音也跟着沉淀下来。
她两手撑着铜像微凉的底座,不安分的烛火正熠熠闪烁,将青织金凤的夹纱装点得流光溢彩。
“诶……”
公主轻轻开口,“其实,我是该谢谢你的。”
“你说得对。”她低了低头,“今天若不是你,我就得一个人被困在这种地方了。”
隋策别过一点视线。
火光打在她轮廓清晰的半张脸上,傅着淡淡脂粉的面颊细腻得不可思议,昏暗的澄黄磨平了以往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瞧着无端柔软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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