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欺骗的可能性小一些,但避重就轻地问题还是存在的,所以高门大户也不能媒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至于名声好坏...呵,这等大家族子弟,若是在本地,或许还能知道些根底。出了地方,在外总不至于太差。”自己也是大家族子弟,所以杨段对这种事很有经验。大家族子弟,都是花花轿子众人抬的!
那些纨绔非常的,在本乡本土大家亲眼见着,还能有些议论。可出了本地,外人如何知道?外头只有差不多的人家去说——只要不是太差,大家族之间都是拣好的说的,哪怕不欣赏,也能得几句泛泛而谈的好话。
夫妻二人在厅下计较这事,杨段见周氏颇为焦虑,就安慰她说道:“不必着急,急什么呢?我在夔州也有几个旧识,去信探问不难。再不然,这也不放心,悄悄儿派人去夔州亲自打听也可以。”
“若是个好的,皆大欢喜。若是个不好的,拒了也就拒了...如娇娇这般品貌,难道还怕她下半生没得托付?我见你就是担心太过了!你还不了解你女儿?她这是无心于此,若有心,能没有婚事?到时候要忧心的该是家里门槛了,怕要被媒人踏破。”
说话时候,外头冰雨落了下来。杨宜君外出钓鱼,倒是被这场冰雨阻了,等到回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高溶、赵祖光和她一起回来的,只说是回来时半道遇上了,杨段也没说什么。只是饭后周氏拉了女儿在内房里说话,说的就是下午媒人来说媒的事。
按理来说,这种事在还没个影子之前是不应该和家里小娘子说的。一些小娘子听说了这种事,一颗心说不得就会有了寄托,要是事情不成,心思细腻些的还只是自怜自哀一阵。一些真的将怀春之心寄托在这个素昧谋面的男子身上的小娘子,那才容易出事!
但杨宜君的情况不同于一般,周氏不担心她不小心失落了芳心,最后事情不成会伤害她。周氏更担心的是,他们这边费心打探男方人品,家庭情况,一切料理的清清楚楚,自己都觉得是佳婿了。末了,杨宜君却不同意。
婚姻说是父母之命,儿女的自由不多,但这里不太一样。一来播州民风开放,小儿女们先彼此有意,再告父母结亲的事很常见,大家都不以为忤。二来,杨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家庭,不是儿女都只能唯唯诺诺,如同牵线木偶,杨段和周氏都愿意听听孩子们的想法。
三来么,就是杨宜君的脾气了...生女莫若母,周氏还不知宜君是什么人?杨宜君性情刚烈,最是要强!这样事关她终身的事,若是强迫她,就是周氏也不知道她能做出怎样反应。
周氏一直以来其实有感觉——她生出了一个敢于惊世骇俗的女儿,比当年女扮男装同家中兄弟出门的她,要出格的多。
“...此事你已知晓了,心里如何想的呢?”周氏低声问着女儿。
杨宜君对于嫁人,是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这话不是假的。她不想嫁人,不是因为恐惧盲婚哑嫁——今年春天,与她两情相悦的裴珏来家中提亲,她也是摇头的。当时因为父母也不想她远嫁,顺水推舟真就拒绝了人家的求婚。
杨宜君真正恐惧的是,女子一旦成亲,就一点儿实现自身价值的机会都不会有了。从此之后,她会是‘杨氏’,而不是杨宜君、杨十七娘、娇娇,她成了某个男人的附属,人生的全部都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家庭会成为困住她的藩篱,哪怕她还能做点儿什么,也被局限在这之内!否则,就是大逆不道...历史上也不乏做出超出家庭范畴成就的女子,但这些女子不会是被赞颂的,相反,她们很多都付出了事业之外的所有成为代价。
与其到时候还要与‘家庭’抗争,还不如一开始不要有,也落得个轻松!这就是杨宜君的想法。
她想要走的路已经够难的了,她不想更增添一层难度。
杨宜君连犹豫都没有,非常自然地对周氏道:“这般事,自是应该的!父亲仔细打听过那李家三郎,若是好的,结为婚姻也是好事。”
杨宜君没有满脸拒绝,反而颇为配合。这话说出来是很熨帖的了,但这不代表她的真实想法,只不过是她应对母亲的策略而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拼死抗拒又有什么用?反而会让母亲更担心她的将来,更坚定将她嫁出去。
说不得到时候有个差不多的子弟,就是逼也逼她嫁了!
她配合一些,至少不会让母亲太过紧张...至于说现在口头说的好好的,将来怎么办,杨宜君倒不是很担心。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十全十美的事?存心要挑刺,那李家三郎,就是天上下来的,也有话可说呢!
到时候只说人不好,要觅个佳郎,周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她眼光高也是从小的。
周氏被杨宜君哄得心下宽了几分,一时便多说了几句:“想起几年前,你还是个孩子,转眼间就要谈婚论嫁了,实在太快了......娘这一生,就在你父亲,还有你们兄弟姐妹几个身上了。”
“家中其他人,娘是无忧的。只有你,聪明太过,又兼心高气傲,反而不容易安于寻常人的福分,没个安稳...其实娘也是打小过来的,你这般大的时候一样有种种奇思妙想。只是娘不如你,到底也和当年看不上的闺中友人们是一般样子了。”
“说来,你将来能如娘这般,嫁一个你父亲这般的男子,娘也就放心了...谦谦君子,文雅爽朗,又能一心一意。诗里不是还说么。‘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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