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弄那等险作甚?回头将人送回去,得些好处,家里多置几亩上田,买上一头牛,余下或许还能给大哥正经讨个浑家...如此不好么?”
老婆还有些不甘心,嘟嘟囔囔道:“那大户人家都要脸的,事情成了,不认也得认啊......”
见老婆还是这等不晓事,一家之主冷笑了一声:“你倒是想的好,却也不再想想,那样美貌的女子,纵使被大哥娶回了家,咱们小门小户的如何受的住!”
这话完全符合老婆对美貌女子是祸水的想象,当下就不说话了。
第二日,这一家之主就带着大儿子往遵义城去,中间一半是花钱搭的牛车,一半是自己步行,来到遵义城时已经很晚了。
平日他们这样的农户都是不离村的,偶尔需要买些盐、针等物事,也只用去附近草市!做父亲的只在年轻时来过一次遵义城,为的是给妻子打一副银镯子做聘礼。而做儿子的,这次是真的第一次来。
这般繁华的城市,这么多的人,好多人都是穿绸着缎的,不知为何,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当父亲的故作镇定,眼睛在街上看了一会儿,瞅准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卖盆的老人家:“大哥,小弟打听个路程...这崇仁坊往哪里走哇?”
杨宜君将自家的地址告诉了他们。
有人指了路,父子二人就往崇仁坊去。崇仁坊里不止一户人家,他们就打听哪家姓杨——但这里也不止一家姓杨啊!
这父亲就说:“家里丢了女儿的那个杨家!”
坊内的人一听就知道了,指点了一户人家:“那家就是,怎么,你们寻着杨十七娘了?”
“正是呢!那位娘子被水冲到了岸上,是我家救起的...”眼看着要有回报了,做父亲的是满面红光,也不收着这事儿了。
坊内人一听,有好事的随他们一起去杨家,杨家门房这边也因为这几日杨家乱的很,一脑门子官司呢!听得有人知道自家娘子在哪儿,哪里敢怠慢,连忙将人请了进去。
父子二人入得府宅内才知,这家外面看着只是两扇黑油大门,内里却是别有洞天。他们说不出个一二三,但就是知道是真的有钱!见得如此,他们是一边开心,一边又有些畏缩。
此时杨段还在外搜寻杨宜君呢,家中是周氏管事。她一听有人要送还杨宜君,又惊又喜,也顾不上见客的妆扮之事,忙忙的就出来了。
当夜,也不管什么宵禁不宵禁了——遵义城的宵禁不就是杨家说了算么!杨段人回来了,与大哥杨界说了一声,便自带了家丁,随着父子二人找到他们村里去了,是一刻也多等不得。
骑马坐车回去,那就快多了。到了地方时,一阵狗吠声,不多时一座茅屋周围点起了火把,茅屋里的人也醒了,只是心里害怕,无人敢出来。还是这父子二人去叫门,这家的女儿才来开门。
杨段下得马来,就见女儿躺在角落一张铺着稻草得床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只有颧骨上又一层病态的嫣红。哪里还舍得,心中大恸,脱下披风将女儿裹了起来:“...如今可吃了亏了,知道不能由着性子到处做耍了?”
杨宜君忍不住小声说:“出来冬猎的事儿,家里都是知道的.......”
杨段听的这话,忍不住要敲女儿的头,但手都伸出去了,见得她如今可怜样儿,又下不去手了。只得哭笑不得道:“都这般了,还耍嘴皮子,可见也还好。”
说着他抱着女儿,放到了来时带的车上,让车上的平儿好生照顾她,回头又送了这家人好几箱笼的礼物做答谢——今晚这事儿,成了此地好几年的谈资呢!这家人也因此渐渐起来了,不说大富大贵,却也是左近有名的殷实人家。
另一边,杨宜君被家人接到了,也就安心了,在车上颠簸着也睡着了。但就是这一安心,本来维持住的高热,就又有加重的趋势,一到家平儿就急急忙忙道:“好烫!可了不得了!”
这会儿天蒙蒙亮了,一家上下也顾不得休息,赶忙去请了城中有名的大夫来。
大夫看了,自然是该用药用药,该用针用针,嘱咐杨家人注意给杨宜君降温。杨家这边果然就用帕子包了冰块去给杨宜君敷额头,还常常给她擦拭身体。如此又过了两三日,杨宜君的高热才在反反复复重渐渐平稳了下来。
经过这样一遭,杨宜君真就是鬼门关里走过了一回一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之后她都卧床休养了好一段时间。就是那段时间,她着实清闲,每天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卧床发呆,哪怕是看书呢,平儿她们也盯得紧,多看超过半个时辰就有人说了。
好在她还可以看剧,这让她不至于无聊。
但即使是这样,她每天发呆的时间还是与日俱增,有的时候哪怕是在看剧,她的思绪也不知就飞到哪里去了——在鬼门关前徘徊挣扎的那几天,她的头脑都不太清醒了。然而恍恍惚惚的,她还是想了很多零星碎片。
她想到了‘赵淼’。
当时她好像看到‘赵淼’被一根圆木撞到了头...她是这样艰难才活下来了,他呢?
好久好久,好多好多,乱七八糟的思绪。
等到高热渐渐退去,杨宜君拿出来那块玉佩,然后又守在了一个绣囊里,让晴雯收起来。
“唉,娘子这一病,真就清减了许多呢。”晴雯把东西收拢起来,看着杨宜君缺乏血色的脸就叹气。叹气完了又笑了:“好在如今病渐渐好了,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娘子的福气到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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