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灭亡。
伊薇特深陷在梦境之中无法醒来,梦境外,泪水沾湿了她的枕头,她的面色苍白憔悴,呼吸细弱得像是随时会断的风筝。幽蓝的魔晶在她的床边堆成小山。王后焦急的垂泪,她一声声唤她,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唤醒她。
扎克利推开寝宫门直冲过来,他几乎无法压抑他的竖瞳。
“请你带她离开,”国王干脆利落道,“哪怕有魔晶,这里的魔力还是太稀薄了。”
“带她离开,带她到对面的大陆去。等她醒来,请第一时间给我们传信。”
扎克利眼里没有其他,他上前抱起伊薇特跑出宫殿,将她放进南瓜木屋里,放在床上。
殿内的众人紧追出去,下一刻,黑发的青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遮天蔽日的黑色巨龙。
巨龙扬起的翼尖碰塌了寝宫的一角,然而已经没人去关注这个了。
扎克利抓紧南瓜木屋,挥动龙翼奋力往西北飞去。
龙翼几乎扇出残影,风声在南瓜木屋外尖利的呼啸。
越过海洋,刚一进入大陆的范围就迫不及待的降落,将南瓜木屋平稳的放在密林中。
扎克利收翼化人,迈步走进南瓜屋。
伊薇特仍在沉睡。
她不哭了,但她的额头仍在不停的冒出细汗。
大陆与百花大陆之间的魔力浓度差别如此之大,以至于无法操纵魔法的巨龙都能察觉到空气中有如实质的粘稠的魔力。
它们汇集着,如河流奔腾入海一般涌入伊薇特的身体。
扎克利半跪在她床边,掏出手帕轻柔的擦去她额间的细汗。
他将薄毯垫在她手臂与木屋墙壁中间,又将国王之前准备好的魔晶放在她身体四周。
这片大陆魔力充裕不假,但多放些补充总是没错的。
魔晶中的魔力很快被抽取一空。幽蓝的魔晶颜色变淡。扎克利把用空的魔晶收起来,重新摆上新的魔晶。
为她擦拭汗珠,更换用空的魔晶,扎克利不停重复这几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伊薇特拧紧的眉心松了些,苍白的唇重新恢复血色。
扎克利额头抵着床边,再抬起头时,眼眶分明带着红。
没有种族的寿命比龙族长。
人类寿命尤其短暂。区区百年,或许只是某些巨龙的一个“冬眠”。
女巫比人类寿命略长些,但比起以万为单位的龙族,几乎没有区别。
他很早就意识到他们生命的不对等,在她能接受的范围内,他几乎加快了所有进程。
他也想过也许某个清晨她便再不会睁开眼睛看他,他想那时他会替她完成所有遗愿从容的随她而去。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可能会这样快。
他能拦住所有猛兽,他能为她遮风挡雨,他能为她做许多许多,却挡不住一个叫命运的东西。
那一刻,他只是想,随便谁都好,救救她。
她还没有看着她的国家度过灾难,她还没有看过山巅与瀑布,她还没有将自己的画印在书册上。
随便谁都好,救救她啊,他愿意为此付出所有。
扎克利虔诚的亲吻她的指尖,顺手将用空的魔晶换上新的。
幸好幸好,向来对他残忍的神明总算予他一丝慰藉。
伊薇特仍旧没醒,但好在情况没有继续恶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扎克利一直望着她。
当落日的余晖斜擦着窗棱照到小桌上,伊薇特的睫毛终于颤了颤。
眼前东西似有重影,看不分明。身上像被轧过,每一寸肌肉都觉疲惫。
“宝贝,你醒了吗?”扎克利向她倾斜身子,出口的声音沙的像砂纸刮过树皮。
伊薇特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扎克利的声音。
头脑又闷又昏沉,像是被硬塞满棉花的西瓜。
伊薇特费力的张口,唇瓣翕动,声音细若蚊蝇。
她说:“抱着我。”
以伊薇特身形尺寸制作的南瓜木屋本就逼仄,床远不如她寝宫的宽大。
扎克利顺从的侧躺在床上。他一截小腿伸在床外,一翻身身后就是地面。
伊薇特费力的翻动身体,滚到他怀里,蜷缩着身体抽了抽鼻子。
“我再睡一会儿。”她这样含混喃喃。
身体的倦意在四肢百骸叫嚣,只撑着精神说完这一句话,伊薇特再次陷入沉沉的睡眠中。
扎克利轻柔的抚开伊薇特的额发,手臂揽在她脊背上,像是安抚幼兽般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轻拍。
空气中流动的魔力不停,依旧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身体。
扎克利一夜未睡,就着这个姿势适时更换魔晶。
天色微亮时伊薇特才再次醒来。
身体仍残留着倦意,但远不像昨天那样如铅般沉重,动一下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然而不论是睡前的事情还是沉睡中那个预知梦,都一样清晰。
她头也没抬的往扎克利怀里拱了拱。
扎克利低头在她额心轻啄,环着她的手臂停在她腰间,“还难受吗?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唔,好多了。”
伊薇特留恋的在他怀里蹭了下,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下,“起床,我得去做件大事。”
想到那个梦……伊薇特抿抿唇,后仰脑袋,直视扎克利的眼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