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这人不仅身量比顾霆尉娇小些,连年纪也小上几岁。此时此刻是一袭白衣的少年装扮,手里还拿了把玉面纸扇,面容生得娇俏精致,瞧着像个高门贵族里出来的斯文儒生。
一听顾霆尉呛声,周乔风雅一笑,还扇了两下纸扇:“自是谁接话就说谁。”
冷风扇到了顾霆尉脸上,他早就看那把扇子不顺眼了,行军之人不拿刀拿枪,反倒拿把扇子,真是不伦不类。
“你扇够了没有,大冷天的你拿把扇子装什么先生?”
周乔晃了晃纸扇,上面八个大字: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用的是御赐的金毫笔,写出的字却是歪歪扭扭叫人不敢直视。
此扇一出周遭传来阵阵笑声,两个少年一个不讲礼数,一个装腔作势,还五十步笑百步,最终都是在臊顾盛远的面子。
“好了!”顾盛远看了眼四周正憋笑的军将和百姓,低声警告道:“都给我闭上嘴老实点。再闹幺蛾子,回军营挨军棍去!”
两人互瞪一眼各不服气,奈何顾盛远凶起来是真揍人,只好各自悻悻地闭了嘴。
待军队渐远,人群中又热闹地议论纷纷。
“哎,那两位可是顾将军的儿子?大公子果真是英武不凡,不输将军年轻时的风范啊。就是小公子似乎年岁小了些,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不像是个能打仗的。”
“呐,你这就看走眼了吧,谁人不知顾家就一根独苗,就是吃果子那个,顾霆尉顾少爷!打娘胎里出来就是未来的将军侯爷,没挑!”
“那小公子呢?”
“嚯,那也是个人物!不过人家可不是公子嘞。”
“那是……”
“那位,已故护国将军周华安的嫡幼女,周家三姑娘周乔!”
“呀,这娇滴滴的姑娘小姐怎也去了军营?”
“何止怎么去得,偏她跟着顾将军去的还是最艰苦危险的胡疆,一待就是七年!谁人不说周家人将门之风令人钦佩?”
“可……到底是个女子,年岁也小,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议论声被淹没在军队入城的马蹄声中。
此时已过晌午日头正盛,不似清晨那般寒冷。人群渐渐散去,带着安心和敬畏,有的围坐在桌前用迟来的午膳,有的则乐呵地忙活起了自己家里的活计。
繁华的西市街坊交接之处,护国将军府门口,正站着一位妙龄女子。一袭翠色绸裙,肌肤白皙,一双美眸灵动,有些担心又有些兴奋地望着街口处。
直至看见一道俏丽的身影驭马而来,女子才终松了口气,面上漾起温柔的笑容,“嬷嬷,快去告知庖厨,妹妹回来了。”
“姐姐!”
周乔把纸扇往腰间一塞,轻巧利索地跳下马朝周璃跑去,一把抱住了姐姐撒娇:“姐姐我饿死了。”
一听周乔说饿,周璃心里就发酸,“胡疆贫旱,你一定都没吃好。走时还圆乎乎的,此番回来竟这么瘦。”
周乔一见周璃眼睛都红了,忙哄道:“姐姐可不知胡疆的牛羊烤肉有多香!我说饿也只是今日,一路行军不停,我和顾霆尉都要饿傻了!”
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了周璃,她牵着周乔往府里走,“乔儿,你当真不用先随顾将军去面前圣上?”
周乔闻见了香味,正在琢磨到底有什么佳肴,听见周璃这么问,她立马摆摆手:“此前陛下就在圣旨上说了,允回程各军将先行回家探亲,待晚上接风宴上再面见陛下也不迟。”
今晚的接风宴周璃自然也知道,又瞧见周乔一身男装,说话举止大大咧咧,半点没有闺中女子该有的娇矜姿态。
以往也就罢了,如今周乔即将及笄,没有父母操持着,凡事也只能周璃这做姐姐的多操心。
越走近便越能闻见香味,周乔走到桌前眼前一亮:“清汤嫩竹鸭、郡北烤乳鸽、三唐蜜焗兔、兰记炜小骨……都是我喜欢的!”
她忙净了手坐到桌边,满足地接过周璃递过来的汤碗一饮而尽。
“呀,仔细烫着!”
周璃话还没说完,就见周乔咳嗽不止,猛灌了几口冷茶才止住。
“又没人跟你抢,”周璃一下下拍着她的后背给周乔顺气,“叫大哥瞧见了又要说你。”
一提大哥二字,周乔腰板立马坐直,“姐姐,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周三姑娘上得战场下得赌坊,酒肆茶馆左右逢源,就是皇帝面前也敢舞刀弄枪秀身手,唯独就是怕自家大哥,御前司使大人——周慕白。
周璃坐下,又替周乔盛了一碗汤,不仅仔细地吹凉,还将稀碎的鸭骨给挑了出来,这才放到周乔面前。
“江州盐税之事复杂,还需耗费些时日。多则半年,少则一两月吧。”
周乔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忽然想到什么,眸中带光:“陛下都能把盐税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大哥去办,若是办妥了,大哥是不是又要升官?”
她放下筷子开始掰手指头:“我算算,这得多少年俸啊……”
“你倒瞧得清楚。不过陛下似乎的确是有这打算的,若无差池,此番大哥回来便能升任督查院御史,掌管朝中政事了。”
具体管什么政事周乔听不明白,总之官很大就对了。官大则人忙,忙就管不到她。她满意地点点头,将这一桌精心准备好的膳食吃了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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