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邢慕铮都记得,他从未遗忘中蛊时的记忆。他记得很清楚。谁人轻慢他,谁人照顾他。娇娘的对他的好,他都刻在心底,但他并不想众人再将他与那个鬼东西想在一处,尤其是娇娘,那是他这半辈子最为耻辱狼狈不堪的一面,他不想叫她记得,也不想她提及。因此他自睁眼的那一刻,就决定隐瞒这个真相。
天知道邢慕铮方才忍得多辛苦,装作冷漠以对。他早就想以自己的主张张开双臂去拥抱钱娇娘,将她揽进怀里,抚摸她的脸庞,瞧她额上的疤是否浅了,再狠狠亲吻她的红唇。
他曾眼拙让家中的珍宝冷落蒙尘,如今他只想捧在手心小心呵护。只是他绝不能让娇娘时时想起他发疯发狂时的丑样,这叫他抬不起头来。因此,邢慕铮必须忍耐,必须装作一切回到中蛊前。即使他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
“是呀,大帅,昨儿是中秋节,咱们都等着您起来吃月饼,不过十五的月儿十六圆,咱们今儿再……”
“让我们小姐进去!侯爷醒来了,为甚不让小姐进去!”小院外突然响起老婆子的大嗓门,闹得院子里也不得安生,过了一会,吴江就快步进来,单膝跪在邢慕铮面前,“大帅,冯小姐在外求见。”吴江原是听令不让冯语嫣进来的,但反应过来大帅已经清醒了,他自然要进来听从他的命令。
邢慕铮清醒的消息,丁张只差在府里敲锣打鼓放鞭炮了,一些个近侍都知道了邢慕铮恢复了神智,另一些不知道真相的,只道侯爷病好了。冯语嫣自然也是知道了,她摸着肚子又慌又惊,与奶妈商量半晌,还是决定过来一探虎穴。
邢慕铮一听是冯语嫣,不免油生嫌恶,可是在他假装不记得前的记忆中,冯语嫣在他面前还是颇看重的未婚平妻,他若不装个样子,娇娘那猴精似的,定会发现他的异样。
“让她进来。”
第四十章
钱娇娘与清雅对视一眼,拍拍邢平淳的肩膀,让他进里屋去。邢平淳偷偷看了邢慕铮几眼,好像想说什么话,又不敢说,转身跑走了。
冯语嫣穿着一袭月白长裙,腰间挂着邢慕铮送给她的玉佩,弱柳扶风地由叶奶妈扶着走来。她小步故意叫奶妈走慢些,她好看邢慕铮和其他人的脸色。只是邢慕铮和钱娇娘都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但其他几个人的表情有些看头,好似都透着紧张与不安。冯语嫣本就猜测邢慕铮不会记得他发疯时的事儿,此时更有底气。
冯语嫣顿时丢开奶娘的手,提着裙摆跑进厅堂,小鸟依人地扑进邢慕铮怀里,泫然若泣叫一声“檀郎”。邢慕铮心里厌恶,差点就想一把将她甩出去,但面前娇娘正直勾勾瞅着他俩,他只能忍着恶心,双手将她扶正,注视着她平缓唤了她一声。
冯语嫣一听眼睛都亮了,这是她丰神俊朗的未婚夫君,不是那疯癫痴傻的疯子!他又回来了,她的情郎又回来了!冯语嫣难掩激动,拿手帕抹了眼泪,泪眼盈盈地仰头凝视他,“檀郎,你终于回来了,不枉我日日在菩萨面前替你祈福,这定是菩萨听见了我的心愿!”
阿大瞪了俩眼珠子,只觉这娘们愈发可笑,这关菩萨什么事,又关她什么事!侯爷中的是蛊,若不是夫人把蛊人揪出来还叫他解了蛊,侯爷哪里能好?
“我是解了蛊,与菩萨无关,”邢慕铮注视冯语嫣娇柔的脸庞,忆起她命人将他锁在椅上时的狠毒眼神,手在袖中紧了紧,忍着将她掐死的冲动,“你不知道么?”
钱娇娘挑眉,默默找了张椅子坐下,又招呼着清雅坐下,只差叫人去拿一碟瓜子来。
冯语嫣立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掩面哭泣,“我不知道,他们都不叫我知道!你的这些部下,都受了钱氏的挑拨,个个把我当仇人,不让我接近你!你发、发病的这些日子,我都苦死了,差点就想先你一步而去了!”
叶奶娘跟着哭喊道:“小姐,你可算是熬过来了,全是对侯爷的一片痴心哪!”
阿大气个半死,这娘们是仗着大帅不记得中蛊时的事儿,就张嘴胡说么!他想开口,被李清泉拉住了。阿大不满地低吼,“你拉我做甚?”李清泉道:“你别去掺和,冯小姐肚子里还有大帅的骨肉,万一大帅一生气就把冯小姐给杀了就……”
李清泉拉了一个,没能拉第二个,王勇大声道:“大帅,末将不曾受夫人挑拨,而是亲眼看见您被冯小姐下令关在小屋里,身上还挂了镣铐,还有……总之,惨不忍睹!是夫人叫我们来,才把您救下的!”
“我没有,我怎会锁住侯爷!”冯语嫣立刻反驳,她转头与邢慕铮道,“檀郎,你发病时将我所伤,我怕你再伤及他人,便叫人暂且将你关于小屋中,不料钱氏与管家周牧竟趁机密谋,趁我卧床疗伤时自个儿演了这一出戏,将你的部下都当了他们争夺侯府财产的棋子,让他们都以为是我派人将你锁起来不管不顾,这些人都信以为真,全不听我解释。钱氏更甚而将发疯的你当作了人质,趁机掌握了侯府大权!”
钱娇娘差点就想起身鼓掌了,这是怎么一张颠倒黑白的嘴!这脸不红气不喘的厚脸皮,她得拿刀试试砍不砍得动。
“你胡说什么!我们当时分明叫你放人,你死犟着不放,清泉拿刀抵在你的脖子上,你才交了钥匙。”阿大实在也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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