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这个。
张放远步子一顿,他摸了摸下巴,笑的不怀好意:你怕我把你怎么着啊?
许禾斜了他一眼,谁脑子没问题还盯得上他啊,没吃酒怎会瞧得上个干瘪又黑黢黢的小哥儿:我是想说挖到的笋算谁的,怎么分,我这儿可只有一把锄头。
张放远楞了楞,不由得失笑:你怎么那么财迷。
许禾懒得搭理他,双手抓着背绳,兀自走去了前头,后面就像跟着条巨大的哈巴狗一样,也好,先时听说海棠湾这头的林子里有野猪出没,他一个人到林子去挖笋其实也有些害怕,眼下是不用担心了。
只有野猪见了张放远害怕的份儿。
张世诚一路追着到了海棠湾这边才看见张放远,老远瞧见侄子和人家小哥儿说谈了一阵,笑的跟个二傻子一样,顿时舒展开了眉头,没讨人嫌的上前去打断,任由着两人结伴去了山林里。
他又一个人背着手松快的回去了。
张放远取了许禾的锄头:这把锄头是你爹用的吧,你拿着还好,做会儿活儿肯定重。应当用小一号的锄在合适。
我们家没讲究那么多,有的用就成。
我家里大大小小的刀,耕具都有,开春了以后你家里的用着不顺手,到我家里来拿吧,我借给你用。
许禾心想他怎么这么热心,应了一声。
两人进了竹林,锄头就没有离过张放远的手,一直都是他在刨土挖笋。
许禾挖冬笋只会茫挖,哪里的土微微弓起来就朝哪儿挖,像被翻乱的土,他更是无头苍蝇。而张放远以前是常有挖冬笋的,他爹在世的时候是村里挖冬笋的一把好手,给他传了些诀窍。
首先冬笋是顺着竹鞭子长的,要顺着竹鞭子的走向挖,还得看竹子的长势,竹叶青葱茂盛的才容易长笋,寻着这样的竹子找着他的竹鞭挖准没有错。
不多时张放远就用锄头薅出笋尖,连着冬笋根一锄头下去就铲了起来。
许禾如获至宝的把冬笋捡起来拍了拍土,短粗矮胖的笋子憨厚可爱,张放远挖的很好,连一点笋衣都没有破坏掉,不似他便是发现了笋子也用锄头半天挖不起来,要么就会被锄头碰断笋身。
他麻利从背篓里拿出柴刀,寻了个木墩儿将笋根一一切除,只余下一个圆溜溜的笋子。这种没有破坏笋衣的冬笋要保存的更久一些,卖相好,拿到城里很快就能出手。
林中无时日,只觉冬日的林子分外寂静,不似春时莺鸟盘飞鸣叫,只听的见自己劳作的声音。
两人配合的默契,一个挖笋一个处理笋子,话虽不多,但是挖到大个的笋子时皆会心一笑,小心的把笋子放进背篓里。张放远其实并不喜欢在林子里做这种枯燥乏味的事情,但是多一个人一起,时间反而好消磨的很。
只见着背篓里的笋子越来越多,两个人都没有要说走的意思,还是水珠子滴到了张放远的脖子里,他仰头看了一眼密林外的一隅天,抹着脸道:好似是下雨了。
许禾蹲在一颗茂密的老树下,团成了一团正在剁着笋根,听到张放远的话才起身走出来看了看天,凉丝丝的雨落在脸上,他点了点头:真的下雨了。
竹林里都能淋着人了,外头的雨肯定已经不小。张放远放下锄头,转而拾起镰刀,几大跨步去山壁前砍了些蕨草过来,三五两下团成了个帽子拿给许禾:能遮点算一点,别淋着头发,回去容易发热。
他蹲下身去把笋子尽数装进了背篓里,让许禾搭把手自己就背了起来,锄头交给许禾拿着:待会儿到分路的时候你就把笋子背回去,我先给你背一段路。
听张放远的意思是笋子都要给他,许禾不赞同道:一起挖的,你分大半走。
我闲着也没事,你那么喜欢做生意,拿去城里卖吧。
许禾虽然并不想与人谈及自己的家事,但还是道:我卖了也得把钱上缴,还占你这么些时辰,何必呢。
张放远顿了顿,也是,并非人人都像他一样没人管教,自己挣来自己花。
许禾心思也是活络:要不这样吧,我把挖破相了的笋子带回家去也好交差,剩余好的你带回家,寻个日子上城里卖了,到时候再分钱?
张放远失笑:好。
两人分了笋子,许禾把背篓借给了张放远,自己兜了几根挖坏的笋子扛着锄头回去,两人在大路上就分开了走。
张放远回去的时候才晓得已经申时了,冬季下雨天还真不怎么分的出早晚时辰来,想起中午还未吃饭,他小心把笋子背回了后仓房里放好,简单弄了点饭菜吃,又给马喂了草。
简单的收拾一下,到院子里时天就已经黑沉的看不清路了。
张放远取了炭盆儿在卧房点了炭火,这阵子冷的厉害,风吹的不大,雪迟迟落不下来,反倒是让天气闷着冷。他怕小黑受寒,不利于养伤,还给马儿也点了炭。
当初他爷分家的时候,他爹排行在中间,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的,没能分到祖宅,人也老实让着兄弟,地也没分上多少。现在张放远住的房子还是后头他爹成亲以后修的,前前后后也有大几间屋子,以前爹娘在世的时候还觉得不怎么宽敞,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了,却是觉得屋子又大又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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