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脸上挂出笑容,微微弯腰请来者入座,官高一阶压死人,知县正七品,州官同知从六品,可谓是顶头上司,正好压住他。
虽对突然参合的同知心有不愉,面上却还得摆出恭敬之态,否则被参上一本,今年的考绩也就白干了。
赵大人无需多礼,今日有案子,本官也只是依例过来看看。曾同知安然坐下:案子审到何处了,赵大人继续便是。
这朝着急定案的知县也不好一块判令扔下去,陪审才来,如何能说已经尾声要结案了。
知县硬着头皮:被告张放远,你且说带了人证,这朝便传人证上堂!
张放远同许禾相视一眼,未有神情却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传证人!
张放远前些日子寻不到事发当日的人证,只好重整思维,扭头一想便想到了先前受秦上欺辱的年轻妇人,查问了住处上门亲自去了一趟。
那小夫妻家中本就清贫,丈夫重伤不光治疗耗费了许多银两,男子卧病在床不得下地干活家里没有进项,本就贫寒的日子更是潦倒。
这么些日子过去,男子还躺在床上,那妇人整日以泪洗面憔悴许多,心中更是记恨秦上,张放远同许禾上门去,夫妻俩记着张家的情,又怨怼秦上,这才答应了前来状告指证。
民妇沈小莲见过大人。
沈氏,被告诉上秦上曾轻薄于你,你丈夫出手维护却被打伤,可有此事?
大人,确有其事。
妇人将事发之日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和盘托出,说到动情之处声泪俱下。
秦鸿德和秦上黑着一张脸,眼看是要结案了却半路杀出个同知,也不知那同知是不是张家的人,若是如此,这案子怕是要砸自己手上了,两人心中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没了先时的气焰,竟是也没咆哮反驳妇人所言。
知县一直在琢磨顶头上司的意思,妇人的哭诉也未细听,斜垂眸子看同知脸色,试探道:既是遭此不公,事发之时作何未到县府状告?却拖到今日才上堂?
秦家势大,当日又言行恐吓,民妇与丈夫不过一介草民,如何敢报官。妇人哭着揩泪:那日丈夫浑身是血,民妇六神无主,尽数忧心丈夫安危,实在是没有多余心思和精力前去报官,还望大人明查!
你可有何证据?
妇人连忙将医馆看诊的单子,医药一并递交了上去,又道:民妇丈夫可为人证,而今伤势未愈,且还在家中卧床。
大人,若此妇人所言是真,先时不予状告,偏生张家被告却站了出来,时难不让人揣测沈氏受张家贿赂!
县令未置一词,又轻扫了同知的眼色,眼见是风向有变,同知也未有不愉之色,反倒是悠然吃着茶水,他微松了口气,想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如此也就松快不受约束了。
他琢磨着这同知才来泗阳不久,想必也是打听了秦氏在泗阳的地位,这朝过来也是能讨分杯羹。
事后让秦家前去仔细打点一通也就行了。
知县心中稳了不少。
此间记载,事发当日沈氏曾受惠于被告,给了你银钱,又遣了仆役送你丈夫前去医馆。沈氏可确有其事啊?
回禀大人,张老板为人心善,确实曾施以援手。
惊堂木一响:大胆刁妇,你与张家私相授受,今还敢上堂指证,你可知做伪证会受何处罚!
张放远和许禾也是一惊,好端端的怎就成了做伪证。
连同知在此怎的也敢公然偏袒,张放远不由得看了一眼他那外祖父。
两人目光相触,曾同知放下茶盏子,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张放远见其似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般的神色,他忽然想明白了。
大人冤枉啊!民妇是万万不敢的啊!
你先时受惠于张家,迟迟不曾告官,仅凭一面之词说秦上调戏便是了?未有人证,谁知是不是秦上所为?单凭药单子如何为证,张放远给过你银钱倒是真!
本官看你便是受惠做伪证,张家把你笼络了来诬告!知县振振有词:秦家乃是城中大户,如何会瞧中调戏你一个有夫之妇,本官看便是莫须有之事!
大人明查,草民只在此妇人危难之时出手相助过,若是有惠于此妇人,那早请最好的大夫治疗,她丈夫也不会还卧床不起!
休得再要狡辩!
张放远见其带证人也只是走过场,这朝有了证人反倒是也成了他不对,他心中生出冷意来。
曾同知不着痕迹的看了张放远一眼,都到了这关头瞧人也并未有求饶反悔之相,他轻扫了袖子,心下斥责张放远不懂屈伸,一味是意气用事之辈,即便今日他扭转乾坤,他日也不是可用之才。
桀骜不驯不可控者,即便是其幼子有价值,那也不是可招揽的上乘之选。
罢了罢了,与其让张放远屡屡气到自己,倒是还不如相几个有前程的寒门书生,恭恭敬敬也不会比张瑞锦差。
此案至此,县令早做决断才是。
张放远攥紧了拳头,曾家不予理睬帮扶也就罢了,竟然还来横踩一脚,好的很,幸得是没有依曾家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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