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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采欢欣起来,踩上床去穿帐子,楚姜在床沿站着,葵黄做底的绡纱帐子披挂在她身上,外层冰绡帐纱上挂了四只银绣球,被她手捏住晃了晃。
    窗透斜阳,辉色澄澈洒在帐子上,洒在她身上,日阳温柔,她微翘着嘴角仰头举起铃铛,让它们在日光中晃悠起来。
    铃铛声脆,传到了屋外。
    方壸盯着灶火,听到铃铛清脆,嘴角牵动,“不过是个孩子,倒是装得老成。”
    说着他踱步去灶炉前,探身看了把火,笑骂一声,“臭小子,光一锅清水也烧这么旺的火,看你是要杀羊还是宰牛。”
    且说方晏背着药篓来到一处深林,此下日头西去,林中四下无人,便见他脚下飞快穿过林子,到了山腰一座断崖,崖石耸立,偶有飞石入水,溅起碧波。
    崖下是一条渔船,甲板上空无一人。
    他扔了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到船上,片刻便从舱中出来两个中年渔夫,睡眼惺忪,见到他就扬起笑脸来,一个渔夫抱住桨撸了把脸颊,呼道:“小晏,你廉大叔夜里才给你们送鱼去。”
    “不要送了,长安楚太傅的女儿来药庐了,外人去怕吓着她,往后我自己来取。”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船上那两人面面相觑。
    “这是不许去了?是方先生的意思?”
    “方先生向来不喜欢廉先生,若是他不愿见到他也算常事。”
    “哈哈哈如何廉先生可要急了……”
    方晏穿过林中时还听到崖下的笑,却不动声色,脚下踏过也非来时路,只往丛深草厚处去,步子轻盈,并未留下几分痕迹,这林子里也没有什么显见的路径。
    这是南阳王率部奇袭的习惯。
    他只是静默着穿过林子,到了一处山沟,升起笑脸来从猎户家中接走了师弟。
    方祜挂在他腿上,腕上吊着一只钱袋,他举起来给师兄看,“这是三郎给我的,叫我下回去城中找他玩。”
    “嗯。”
    “师兄。”他收回钱袋,“我给了玢娘一半。”
    “败家。”他笑骂。
    方祜顿时就不服起来,“才不是败家,我叫玢娘收起来,下回我们去城里做衣裳,做九娘那样的衣裳,今日九娘那身衣裳真好看,衫子像早上新打的霜,裙子像淮河的水,啊,九娘也好看,师兄,你看了吗,她比玢娘还好看,头发那样黑,比锅灰还要黑,脸又白,她还牵我,手也白,像刚切下的白茯苓。”
    “我没看。”方晏将他从腿上扯下来,“玢娘还小,长大也好看的。”
    方祜嘴一翘,“我知道。”
    两人又要踏过一处草丛,方晏手下一动,拎着他的衣襟走了过去,方祜也习以为常,在他手下蜷脚缩起脖子,“师兄,你真的没看吗?”
    方晏当即停了下来,将他放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不识美丑,看了也没看出她哪里好看了,所以不挂在心上。”
    “那我好看吗?”
    “不好看。”
    “那师兄你不是不识美丑哦,你是错将美看成丑,下次你看到谁就是丑,看到丑的就是美的。”
    他得意地仰起头,拉着师兄的衣带晃,“师兄你记住了,以后不要被骗了,你记住九娘的样子,以后要看到比她还丑的就是顶顶的大美人了,那师兄你照镜子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吓到呢?哦,我们家没有,罢了,我还想买个铜镜呢,正好不买了,我怕你会吓到……”
    方晏始终不曾插一句嘴,以为他说累了就会停下来,但是方祜今日格外兴奋,直到回了药庐也不曾住嘴,推门见到楚姜带来的几个护卫正在方壸的指挥下搭着草庐,兴冲冲上前就要搭手,好在叫方晏拎住了。
    “回来了就先做饭吧,今天人多,别短了谁。”方壸道。
    方晏应了声便将背篓放下,坐在院中半截木墩上择起菜来。
    “女郎,是方郎君回来了。”屋中采采从窗中见到,便推开了半只窗供楚姜看,“不是沈郎君跟疾医。”
    楚姜笑里带了些自怜,靠窗坐在胡床上,“是我心急了,自此去城中来回也要两个时辰,山里夕阳近,我看着以为天晚了,还当他们要来了。”
    沈当自然不能如此令她牵怀,她只是急着想听到方壸的定断。
    阿聂看她手指紧合着,便过来揽住她哄道:“女郎,不着急,方先生敢应下,他就一定有本事的。”
    “我知道,你去帮方郎君的忙吧,咱们来了不知给他添了多少麻烦呢!”
    阿聂欣慰地松开怀抱,眼里心里全是对她的爱护,“好,奴这便去。”
    院里正在忙碌的人看到楚姜出来,三个护卫份份敛眉低眼,方壸看着不知为何又不满了起来,在庭上慢慢踱步嘟囔起来,“老夫最不喜繁文缛节,见到人就停了手里的活,上回见到这样的还是在皇宫里,你们想后来怎么着,嘿,齐国灭了,这可真是难以预料。”
    众人皆是一怔,那三个护卫与楚姜从未独自会面过,又向来以沈当为首,此举本也寻常,却见到他这样不满,一时也有些无措。
    楚姜笑了一声,“不必拘礼了,做事就是,近几日你们先借住在附近农家,白日里就在药庐周遭搭几间屋子,往后我不叫你们便不要来药庐里打搅。”
    三人倍感为难,“女郎,郎主交代过,务必护好您的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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