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神色自然,说是惩罚,眉眼间也并无怨怼,十分平静,这种专注的眼神瞧着反倒是像在照顾人一般。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忽然一空,似雪山倾塌,不知为何,怅然若失。
穆君桐的力气不小,磨牙的时候必须得把秦玦的脑袋牢牢固定住,所以她只能用力捏着他的下巴,等她磨完一轮后,松开手,他的下巴上已留下嫣红的指印。
穆君桐用干布擦顶针:你咽一下口水吧。
对面的人没有应答,也没有起身的动作。
穆君桐不解地抬头,眼神刚刚与他碰上,他就立刻躲闪地垂下眸,手放在身后撑着,一动不动,瞧着有点呆愣。
穆君桐没理会他的异常,只是道:张嘴。
秦玦依言乖巧张嘴。
她又凑近替他磨牙,没有大灯,瞧不太分明,但虎牙尖儿明显钝了许多。
她捏着他下巴看,秦玦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守在我身边?
因为这个姿势,他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少了许多攻击性,听上去只有浓浓的疑惑。
穆君桐将顶针套牢,将他下巴抬高,试图换一个方向磨。
因为专注着手下的事,她的警惕性放松,随口回答: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
秦玦不答。
她找到了角度,将顶针落到虎牙上,磨了一下,确实顺手了不少。
守着你不作恶。她这么说着,手上动作没停,像是在闲话。
磨了几下,收回手,用干布擦拭。
秦玦活动了下酸涩的下巴,沉默了一瞬,又道:除了这个呢?
以往说成千上百遍他都不信,今日却跟改了性子一般,接受了这个答案。当然,也可能是假装接受,然后套话。
差别不大,无论接不接受都对穆君桐没什么影响。
她抬起头,左手示意,秦玦就自觉地扬起下巴张开嘴。
她又将拇指探进去,挑了挑眉,没好气地道:要你行善积德,你能做到吗?
秦玦不说话了。
她心里哼了一声。
于是两人便安静下来,这个姿势保持久了,他的口应该很酸,喷在穆君桐手上的鼻息热乎乎的,手一重,呼吸便会急促一些。
穆君桐一边磨,一边出神地想,这小暴君长大了喜食人肉,说是震慑,也像是爱好。说不定这虎牙磨平了,也能少点野兽的习性。
一走神,手上的力道便有些大,感觉到秦玦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她下意识垂眸。
本以为他会用怨怼不满的神色看着自己,却见他眸光清明,双眼澄澈到隐有水光,鸦睫颤动,抬眸直直地望着自己,本就生得一双美人眼,这般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与意料中的大相径庭,穆君桐有些错愕,又觉得好像此番行为没能成功羞辱他,反倒是帮了个忙,实在南辕北辙。
于是她收回手,不自觉地用干布摩擦着顶针:嗯,差不多了。
两人距离一拉开,气氛就和缓了不少。
烛心燃烧发出哔剥声,秦玦把目光往旁侧落去,用舌尖抵了抵虎牙,轻声说了句:是被磨平了。
也不知指代这颗虎牙,还是别的什么。
穆君桐嗯了声,停下手里的动作,站起身来:quot;我去洗一洗。quot;
秦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缓缓坐正,松散地放着腿,弯着脊柱,又用指腹感受了一下虎牙,瞧着有些失魂。
第52章
穆君桐洗完回来, 秦玦还坐在原地没动。
她将顶针放回针线盒里:还赖在这儿做什么?
秦玦的目光缓缓移到她身上,准确的说,是她的手腕上。
他的嗓音低而沉: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穆君桐将针线盒放好, 回身: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他今夜奇奇怪怪的表现惹来了穆君桐的不耐烦。
秦玦不答, 沉默着,在穆君桐走过来要把他赶出去之时才开口:我们来交换问题吧。
穆君桐一怔。
这句话让她想起他们吵得最凶那夜,在茅草屋内试探对方的时候。
现在看似亲近了,其实依旧存着试探的心思,只是双方都藏得很好,关系十分微妙。
穆君桐下意识活动了一下手腕, 盯着他不语。
秦玦任由她打量, 懒散地坐在地上,若不是姿势太过随意,也能凑出几分乖巧来。
穆君桐有些动心,如今虽然无事发生,可她总觉得温和现状下总有暗流涌动。她很想摆烂不管,可每次总会控制不住自己去探查, 倒不如揭开了说一说, 还省事儿。
她在秦玦对面跪坐下:你想问什么?
秦玦蹙眉, 垂着眸,似在思考。
半晌,他挂上一个十分友好的笑:同上次一样, 你先问吧。
穆君桐也没拒绝,只是琢磨着自己心下的疑惑。
虽然是自己将秦玦带到了这里,又巧合地遇到了方含章, 送他进了方含章外翁门下, 但穆君桐总觉得这些像是冥冥之中自有缘法, 太过于巧合,以至于她总是有些不安。秦玦师门里的人五花八门,一旦不平庸,就容易生出事端。
秦玦个头蹿得快,不似当初自己把他捡回来时那般破破烂烂的模样,虽说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但穆君桐明白自己是不大能完全控制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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