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排列亦是等级森严。
明显看得出,这一家的主人之位,就是傅南谨,傅湛,墨老夫人与墨夫人四人。
傅瑶姗和母亲在其下,她几近视线便没离开过傅湛,自然多少看出了他心情不甚好。
宴至一半,傅湛起身朝着父母祖母微微一礼,出了去。
他前脚刚出宴堂,傅瑶姗便也出了去。
夜微凉,红灯高挂,满府尽是,一片喜庆,远处时而亦可看到烟花,听到鞭炮之声。
傅湛喝了些酒,微醺,出来透透风。
男人负手在后,抬头瞧看了眼夜空,寒风拂过脸庞,那点酒劲儿几乎散去。
自六日前梦到那半个字后,一连这些天,傅湛情绪皆不甚高。
二十六那日,他兴师动众,弄来一百多人,挨个找寻,无果后再度派人,二十九那天在相府又瞧了一百多人,但依旧未果。
或是总是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但却就是找不到人,所以傅湛方才烦躁,可谓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不甚喜欢这种缥缈的感觉。
为今,活了二十五年,傅湛能将一切抓在手心儿,唯独他梦中的那个身影。
她很虚幻。
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存不存在。
正这般立在月下,思绪纷杂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哥.......
傅湛侧头回眸,朝来人瞥去,月光下乍一眼,他有些眼花,竟是将人看成了宋依依。
但自然仅此一瞬,下一刻便认出了人是自己的庶妹傅瑶姗。
傅湛不冷不热,何事?
傅瑶姗莞尔一笑,走了过来,摇了摇头。
见哥出来了,瑶姗便出来了。
傅湛垂眸瞅她一眼,一言没发,连为何都没问。
傅瑶姗又是微微笑笑,停在了距他一臂远的位置。
哥看起来不大高兴。
是么?
傅瑶姗点头,哥有什么不欢喜之事么?如若有,可与瑶姗说说,瑶姗愿意做哥的聆听之人,有些时候,有些烦恼说出来就好了。
傅湛侧身而立,依旧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无他。
傅瑶姗心微微一沉,虽还是笑着,但已知道,他是不会和她敞开心扉说什么的。
她八岁与母亲入府,为今已经九年。
九年来,她一直有试着接近自己的这位嫡兄,但对方对她始终比较疏离,不冷不热,不亲不近,谈不上不好,但也谈不上好。
母亲梅夫人常安慰她说知足常乐,如此足矣。
但傅瑶姗不觉得。
她是他的亲妹妹啊!
她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宠爱。
便拿整个傅家说,除了长姐太后,难道不是她与他最亲?
接着还待再说什么,那男人已收回了视线,抬步走了,不想被她打扰之意太是分明。
傅瑶姗眼圈微微一红,深感委屈。
傅湛独自一人缓缓徜徉。
空中不知何时飘下雪来,渐渐变大,他便在雪中漫步,许久许久方才返回宴堂。
父母自是有相问,他随意搪塞两句。
晚些时候,家人赏雪看花,一起守岁,他也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回到寝居时已过三更。
男人沐浴出来,随意翻了几页书籍,不知不觉间翻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像。
画上女子就是他梦中姑娘的那张脸。
傅湛合上书扔去了一边。
躺下许久,耳边四更声响起,他仍未入眠。
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来了丝丝困意。
不时,眼前从黑渐渐变白,恍恍忽忽,若明若暗,耳边传来风声,雪声......
白雪缓缓下落,满地玉尘,风吹红灯,一面面喜庆的灯笼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立在檐廊下,身后似是有人唤他。
他回眸,视线所及,风雪之中矗立着一个纤柔的身影。
女孩儿人面桃花,微微淡笑。
是她,他又梦到了她。
从前未曾有过的画面。
她宛若仙子,艳若芙蕖又清媚如莲,在他回头之际,笑容更绽放一丝,娇艳的丹唇微微开启.......
哥......
傅湛心口一紧,初次听到她的声音。
他好似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这一幕和白日里有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他难分现实。
透过层层雪雾,他仔细看人,仔细辨认。
那不是她?是傅瑶姗?
但待更清晰了后,也看的更清楚了,少女美艳稚媚的脸,这世间绝无仅有,怎么可能会认错.....
女孩儿缓缓微笑,继而唇瓣再度开启,声音空灵,好似穿越雪雾,穿越时光.......
哥.......
画面依稀退散,归于平静,包括暗夜与大雪,红灯与少女,一点点所有事物皆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艳阳天,鸟语与花香.......
他又梦回到了往昔那个在他的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画面......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下,照入小窗,窗外繁花似锦,葳蕤春华。
她娇面含笑,正在房中桌前写字。
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玉手缓缓轻动,慢慢书写,最后在落款处写下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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