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犹豫了,”柳明贤抓住他的手,说道,“她若不死,那我们全家都在劫难逃。赶紧,你和王贵先把她抬上你这辆车,然后我再走。”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需要先若无其事地离开,这样才不会被人怀疑。
柳明仁自然没有异议,因为担心出事还催着王贵赶紧带着大小姐走,这边自己也随即上了车,嘱咐驾车的侍从立刻奔往了不远处的沁河。
一路上只有马蹄急踏和车轮碾过的声音,夜色已几乎蔓延了四周,山风猎猎不断撩动着窗帘,就躺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不知还有几分气息。这一切都让人恐惧异常。
马车很快在河堤边停下,侍从小心颤抖地说了一句:“三少爷,到了。”
柳明仁却坐在座位上半晌未动,他又俯身探了一下宋月临的鼻息,然后,下意识地稍稍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为了柳家,为了自己的姐姐,他只能让她止住呼吸。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柳彰。”这是他近身侍从的名字,“把她抱过去,丢下堤岸吧。”
柳彰闻言,心里顿时猛地一抖,万没料到这件事到了最后居然会落到自己头上,而柳明仁甚至连车厢也不愿步出一步。他暗暗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依言下车,抱下了宋月临,裙摆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他害怕地迅速跑到了堤岸旁。
整件事都完成得很快,不多会儿,马车就又重新跑动起来,夜幕中很快声音就越来越远。
然后,突然有个跑起来动作看着有些高低不一的人影从树后窜了出来,来到堤岸边只驻足了一瞬,似乎是向下张望了一眼,然后连个停顿有没有,立刻就跳了下去。
冰凉的河水一阵刺骨,宋月临昏迷的意识反倒有了些许的清醒,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点。这意识仍然浑浊如在梦境,根本无法支撑她醒来。
河堤下方是湿润的泥土,还好柳彰因为害怕,连看也没仔细看便赶紧脱手把人丢了下来。所以宋月临只有下半身浸在水里,不过她正顺着松落的湿泥沿着这小斜坡慢慢往下滑。
卫峥赶紧滑落到水中试图努力把她拽起:“公主,你醒醒!醒醒!”
但失去意识的人是很难拉得起来的,卫峥又只是个腿脚不便的文弱书生,脚下又是水波又是河泥,他稍微晃一下,就会一脚踩下去,行动就变得更加艰难。
眼看着宋月临已经滑入了大半个身子下去,本就湍急的河水又正在涨潮,卫峥心里更加焦急:“你不能死,你不是很爱他么?你怎么舍得死的比他早?!”
他一个使劲,脚下河水冲撞过来,忽地身子就失去了平衡,连带着抱着宋月临一起倒进了水里。
卫峥的嘴里立刻呛入了一口水,他赶紧把宋月临的脸托起来好让她不被水阻碍呼吸,然后另一只手更加用力地划着水,想要托着她往岸边去。他从未有如现在这一刻般痛恨过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假如……假如他能和哥哥一样有强健的体魄和一身好武艺,那么他也能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甚至在刚才就能打翻那些欲置她于死地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等到他们离开才有把握救她。
不,他其实根本没有把握。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乏力,他害怕极了在自己因为脱力溺水之前不能把她送到岸上去。
“救命!”他拼着力气一边游一边喊。不知为什么,他看着明明近在眼前的河岸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把宋月临托上去。
就在他觉得力气快要用尽的时候,从堤岸上翻身滑下来一个男人:“快,抓住我的手!”
卫峥一怔,一阵热血立刻涌上来,他想她能够得救了。于是咬着一口气拼了命地把她往岸边推,对方也下了水来接应他,很快就抓住了宋月临的手。
又是一阵急流撞来,卫峥忽然觉得小腿一痛,便知是自己抽了筋。他心底一惊,连忙又顺手推了一把宋月临的后背,喊道:“快救她!”
那人刚把宋月临拽上岸,还想转身拉他一把,却见他已经开始扑腾,然后又是一阵水浪打来,夜色下,便再也没有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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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月临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头脑也有些昏胀。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和棉布特有的气味,眼前这朴素的环境正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正躺在一户平民的家里。
竹扉轻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夫人,你醒了?”是个年轻的男人。
她还无力起身,便只是转过头循声看去。然后,一个手端药碗,模样俊朗的青年便映入了她的视线。
“在下姓关,名文亭,是个行医的学徒,也可算半个大夫。此处既是我的居所,也是个药庐。”他怕她突然醒来对独处在陌生环境心生惧怕,便先笑着做了个介绍,“你不必担心。”
宋月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话,但声音却并没有立刻发出来,看得出昏睡了两天她的消耗还是很大。
“你救了我?”她终于说出声来,却沙哑地让自己也皱了皱眉。
关文亭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说道:“昨日我帮师父去拿药材,回来时经过沁河听见有人在喊救命,这才发现了你们。哦,你小产后体质虚弱,这药是给你补身子的。幸好夫人你身体素质比一般人好,不然昨天小产后又在冷水里扑腾了半天,恐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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